劉戀
劉戀：優(yōu)雅的刺
2022年，劉戀參加《乘風破浪》第三季獲得廣泛回響，她為初舞臺的呈現(xiàn)制作豪華PPT、與制作人荒井十一及阿Ken開會隨身攜帶電腦，一言一行無不引發(fā)職場社畜們的深切共情。轉(zhuǎn)眼兩年過去，早已成功從廣告圈和獨立音樂圈涉入更大眾的娛樂演藝行業(yè)，其周身透著的多面性與復合性被反復拿來審視、討論和暢想著。
而劉戀不置可否，“我不想再破浪了，讓我乘風吧！”
乘著一架從2023年飛往2024年的航班，劉戀以發(fā)行首張個人EP《別說話 只接吻》的方式捎來新年問候。在爵士演唱組合Mr.Miss之外，2017年起，每逢生日推出一首Solo歌曲以示紀念，劉戀坦言其中原委：“自己越長大越有點焦慮，就想用每年生日寫首歌的方式去緩解這種焦慮?！睂懼鴮懼?，竟不滿足于一年一首的頻率了，一張EP由此誕生。
劉戀
別說話 只接吻
新EP的封面上，除卻居中醒目的一個“LIAN”字，以飛機客艙為背景復刻“二戰(zhàn)”經(jīng)典照片《勝利之吻》的名場面，具象化了“Make love no words”的專輯概念。劉戀逐個搜羅聞名世界的各大經(jīng)典之吻后，最終從《勝利之吻》、奧地利象征主義畫家Klimt的名畫《吻》等幾個備選項中選中前者，“我的標準是看哪一幅更容易復刻，最后看起來可能還是《勝利之吻》吧?！?/p>
但究竟該在什么場景下表現(xiàn)這個吻更好呢？她復盤著當時的思考路徑：“最一開始是想在一些比較極端的場景下呈現(xiàn)一個還在親吻的樣子，所以本來的設定是飛機快要失事了，旁邊的人都吊著氧氣面罩，而中間這兩個人在接吻。后來一想，大過年的這樣也不太吉利，就算了，就定格在一架從2023飛往2024的航班的一幕了?！碑嬅娴淖笊弦挥?，劉戀客串乘客低調(diào)出鏡，前排的座位上還臥著她的吉祥物，一只小熊貓毛絨玩具。
眾所周知，身為廣告人，劉戀習慣于為客戶服務寫命題作文，增改刪查、反復確認；身為樂隊主唱，為搭檔杜凱事先譜好的曲填上順應旋律走向的歌詞，是她在隊內(nèi)明確的職責分工……乙方人生和乙方心態(tài)灌滿全身，周圍朋友喜好調(diào)侃劉戀身上的“乙方感”，叫她“太乙真人”，辦事“乙里乙氣”，她也順勢跟著自我調(diào)侃，直到開始著手籌備《別說話 只接吻》，打眼看去，理應是一枚“甲方爸爸”了。
此前從未與杜凱之外的制作人溝通過制作，到這次集結(jié)表情銀行樂隊的通通和唱作人裘德?lián)V制作，劉戀解鎖新奇體驗。也因是由她一人獨攬詞曲創(chuàng)作、把握編曲方向的緣故，這張EP順理成章呈現(xiàn)出有別于組合、100%劉戀式的都市與文藝氣息。“我個人的創(chuàng)作是相對比較隨機的，大多數(shù)時候是為了自我表達的一種實現(xiàn)，以及去滿足自己音樂上還未盡的一些愛好吧，總的來說，它來源于我之前聽過的所有音樂作品在我腦中留下的印象的總和，而當我有了想表達的東西時，那些之前積累的總和就會以服務主題的形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所以我沒有刻意地去規(guī)定自己的創(chuàng)造風格?！眲俳忉屨f。
洋溢著八九十年代Dream Pop溫暖浪漫的氛圍，開篇曲也是專輯標題曲的《別說話 只接吻》一股腦兒風恬浪靜地浮于耳畔，再徐徐散開。制作人通通將這首原本三拍子、四拍子混合而成的復合節(jié)拍的歌規(guī)整成了我們現(xiàn)在聽到的4/4拍，劉戀對他的評價除了“很到位”就是“盡心盡力”了：“我比較明確地提出了我想要的編曲方向，首先他不僅在我的方向上做得很到位，而且還給到了一些新的加持，就比如說那個吉他，那里本來應該是一段我的口哨Solo，后來他弄了吉他之后我突然覺得好像這段吉他比之前的口哨solo更有Dream Pop的味道，最后就把口哨Solo變成吉他的旋律線了，還蠻好聽的?！贝送猓瑸榱诉€原那個年代標志性的混響特別大、空間感十足的音色，通通特意找到一間位置偏遠的高頂錄音棚錄制鼓的音軌，特定空間的獨特聲場叫人一秒夢回Dream Pop黃金年代的云霧縹緲中。
寫完歌想象著代入那個最貼合它風格樣貌的制作人，劉戀按圖索驥尋求合作，《自罰幾杯》便交由擅長用音樂制造畫面感的裘德來制作。經(jīng)樂評人、唱片企劃呆若木一介紹，2023年夏天，劉戀與裘德相約一起去看了日本創(chuàng)作歌手藤井風的上海專場，相識后的后續(xù)合作也一路順暢。
做歌手這行以來，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為別人唱歌，劉戀把EP里最后一首《給我唱首歌》唱給自己聽，她在腦中過電影般閃現(xiàn)無數(shù)場景，這些場景相互重疊，又消失于一道道空間折痕里。“寫這首歌的時候我在想，有沒有可能在一些無助或者孤獨的時刻，一個人可以站出來唱一首足以撫慰你心的歌？然后我就想到人生中可能會遇到的這樣的時刻，比如說小時候媽媽給你唱的歌，大學的時候追你的男生給你彈吉他唱歌，每年過生日朋友們在你身旁為你唱生日歌……就算是難過的時候，想到這些時刻，都會覺得人生也沒有遺憾，只要有一首這樣的歌，這種感覺?！蓖鹑艚驹诼鞜熁鹑挤诺臒狒[氛圍中，劉戀唱出了一種略帶落寞的感覺，但反過來想，這何嘗又不是在黑暗中尋找星火的另一種意涵呢。“這首歌又喪又積極，也蠻適合新年的感覺的。”
內(nèi)化于心的、超越語言的，眼前聊著只存在于剎那之間的人生的劉戀，跟我們熟悉的電視上那些個“神算子”“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樂隊女孩”和“快樂倒霉蛋兒”的她好像都沒什么關(guān)系。
劉戀
桃桃看這邊
大中午在休息室見到劉戀，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卡通襪子，只見她一只腳趿拉著地上的拖鞋，一只腳蜷在凳子上，正松弛地對著鏡子?！拔蚁氤渣c兒甜的，最好是喝點兒糖水，鮮芋仙吧。”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掏出手機，埋頭選了起來。最近忙得一刻也不得閑，劉戀于上午11點趕到拍攝現(xiàn)場，按計劃完成三套平面和兩套視頻的拍攝后，卡點在下午5點時離開，直奔機場趕稍晚的航班飛云南……此時此刻，恐怕是這一天最輕松閑適的時候了。“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比如說像今天，我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遛桃桃，覺得好對不起它，但是昨晚又加班到很晚，今早實在沒能早起，最后還是就一邊拖著行李一邊送它去洗澡了，它一直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忙于工作經(jīng)常出差，愛犬桃桃時不時被寄養(yǎng)在朋友家，相處和陪伴的時間并沒有很多，劉戀一直心懷虧欠。
但待在北京家里的時候，親子時光無非不過一起出去走一圈，找一塊空地拋拋球、撿撿球，而帶桃桃一起錄制旅行真人秀節(jié)目《可愛的旅行》，劉戀不僅治愈了觀眾，也或多或少地緩解了自己的母職困境。帶狗狗一道潛入森林、面朝雪山、漂浮在海面上，或者哪怕只是一起練練瑜伽、坐在車里看看沿途的風景，對母女雙方來說都是新鮮的?！拔覜]有車，沒辦法帶它去那么遠的地方，正好這個節(jié)目可以去很多很遠的地方，而且有那么多場景完全都是以它為中心展開做事情，有時候讓我覺得對它都沒那么了解。這幾趟走下來，桃桃坐過的車可能比我坐過的長途還要長了，它現(xiàn)在非常喜歡車，看到車就往上跳，特別興奮。它會非常正經(jīng)安穩(wěn)地坐在沙發(fā)座椅上好好地看風景，如果開窗的話，它就會把頭搭在車窗上?！?/p>
“我曾經(jīng)一度以為它是那種特別特別外向的狗，但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并不是。比如說錄制中當它被一群狗狗圍著的時候，竟然會表現(xiàn)得還挺i的，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它接觸人比接觸狗多的關(guān)系吧，沒有怎么經(jīng)歷過一群小動物一起的這種場面。所以這次也是通過它和很多別的狗狗一起相處的過程，認識到它和狗狗在一起的時候，性格究竟是什么樣的。
優(yōu)雅的刺
對于很多人而言，進入北大讀書，人生已然被推向了一輩子的高光時刻，而到了劉戀這里，她完全不受單一身份的約束，無限疊加著頭頂上的“斜杠”。大一那年，她與杜凱相識于北大十佳歌手大賽現(xiàn)場，并于2009年組成爵士演唱組合Mr.Miss，開啟了在五道口的一家咖啡館駐唱的生涯；七年后，組合的首張專輯《先生小姐》姍姍而來，隔年便入圍金曲獎三項提名，最終斬獲“最佳演唱組合獎”；歷經(jīng)《中國達人秀》《中國好歌曲》和兩屆《樂隊的夏天》的淬煉，再到劉戀階段性單飛登上《浪姐3》的舞臺，可說都未曾取得多么耀眼的戰(zhàn)績，但求盡可能留下能被大家記住的舞臺，而她從未停止努力，一步步走進了大眾的視野。與劉戀兩相對照，很多人開始反思：在容錯率極低的當代社會，自己究竟有沒有為理想真正拼搏過，又有沒有磕磕碰碰最終找到屬于自己的那條路呢？
升學、讀書、在社會中謀求一份正職，又突破社會的條條框框為夢想反抗約定俗成的秩序，從打工人到女明星，劉戀活成了很多普通人向往的樣子。
走下“浪姐”舞臺，劉戀擁有了事業(yè)上更多的可能性，她選擇從奧美停薪留職，踏進新的門檻，開啟新的探險，勇闖娛樂圈。最近，劉戀首次觸電表演的院線文藝片《被我弄丟的你》終于與觀眾見面，片中的鄭茉莉是劉戀演繹的第一個角色，在人生舞臺上，她亦解鎖新角色。““鄭茉莉相對來說是比較貼近我本身的性格的，所以在角色塑造上，其實不需要太費力。但我之所以想去嘗試表演，也是覺得表演可以體驗到不一樣的人生，在戲里反而可能活成一個想象中的自己。比如說我很想去演一些壞女人，或者是一些可能跟我本身人生狀態(tài)差別比較大的人，不同的角色、不同的職業(yè)、不同的角度去補足人生無法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
人生很難被一件事情填滿，劉戀厭惡重復的工作，需要新鮮的刺激，她常疑惑為什么每個人一生只能有一種路徑的選擇，但好像不管面對再多的選擇，最后也只能取其中的一種。而在游戲、小說或者綜藝里，卻可以平行地攤開好多種身份，能夠體驗這樣的過程的話，讓劉戀心生向往。
“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就像我們玩游戲都有加點，每升一級只有一個點，你要選擇加一個另外的技能，還是升級你原有的技能，到底要怎么選？其實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開展了太多的支線任務，可能要收一收，然后去主推一個主線劇情。所以現(xiàn)在也是會在思考，要留更多的時間在創(chuàng)作和學習上面，然后把枝芽剪一剪，讓主要的那朵花能好好的開。但我覺得這其實是兩種都可以選擇的生活方式，你可以每一個淺嘗輒止，去擴展你人生的寬度，就像談戀愛，你不用深入談一段漫長十來年到你畢生的戀愛，你也可以跟不同的你感興趣的人去接觸，都是淺嘗輒止我覺得也沒關(guān)系，這是一種方式；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跟一個人深入了解、跟一個行業(yè)深入了解，然后一輩子。我覺得這是兩種方式，都沒有哪個好哪個不好之分，就是看自己的一些傾向?！?/p>
劉戀和劉戀的音樂看起來聽起來是百老匯的，都市的，文藝女青年的，但在這些優(yōu)雅的表象之下，她像一個Rocker一樣燃著心里那團火，渾身帶著刺。
薛凱琪
薛凱琪：迷路天才
早在19世紀中葉，狄更斯便在《雙城記》的開篇揭示了時代的相對性：“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希望之春，這是絕望之冬；我們面前無所不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在直升天堂，我們都在奔赴地獄?！?/p>
時間滾動，歷史反復，猝然而來的新冠疫情將我們卷入時代的洪流。我們被迫面對命運的安排，不知經(jīng)歷苦難過后會出現(xiàn)的是曙光還是更深的苦難。
這其中包括40歲才選擇來北京“闖一闖”的薛凱琪。
對希望固執(zhí)
2021年4月，成名多年的歌手薛凱琪正式成為一名“北漂”，將事業(yè)重心從香港轉(zhuǎn)移至內(nèi)地。
做出這個選擇并不容易，但獅子座的薛凱琪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氣，“我不想放棄。香港我已經(jīng)闖過了，我也還沒有結(jié)婚生小孩，為了（事業(yè)）這方面的自己出去走一走，也不過分吧?！?/p>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的選擇。在疫情肆虐的時刻，多少人往外逃離，薛凱琪卻逆流而上，這是過于冒險的做法。
有人說，你一個香港人來內(nèi)地闖什么闖，香港人在香港都不一定能闖明白呢，你在一個全世界都在閉關(guān)的時候說我要去那個地方闖一闖，你怎么就這么的固執(zhí)啊？
“我不是一個固執(zhí)的人，但我就是對希望很固執(zhí)?！毖P琪答。
當然，沒有后悔是假話。一個人在異地打拼有太多困難，沒有團隊、缺少機會，薛凱琪感到孤獨，“當時我好接近、好接近放棄了，”薛凱琪連用了兩個“好接近”強調(diào)“堅持”與“放棄”之間那點兒微不足道的距離，而最后幫她做出選擇的，正是大環(huán)境——疫情讓兩地往返變得很困難，薛凱琪不得不留下來。
既然走不了，那就接受它。有一天，薛凱琪對宇宙說：“我不是責怪宇宙你還沒幫我，但我相信吸引力法則。我做了一個這么大的決定是有它的原因的，我想要相信自己的決定，所以我會再努力努力。”
宇宙或許聽到了，或許沒聽到，但是薛凱琪確實等到了她期待的機遇：音樂競演節(jié)目《乘風破浪》。經(jīng)過一番自我挑戰(zhàn)，薛凱琪最終成團，開啟事業(yè)新篇章。
“然后今年我也開始做歌了，最重要的是疫情也沒了，大家也重新開始工作了。”薛凱琪感嘆，“你要相信信念的力量。”
薛凱琪
給它一個機會
1993年，我們拍《北京人在紐約》；2023年，我們拍《香港人在北京》。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業(yè)已成為紐約、倫敦那樣令人向往的夢想之都，敞開懷抱迎接每一位前來尋找機會的追夢人。
在文化、地域、氣候等因素的影響下，南方人傾向去上海發(fā)展，北方人多選擇來北京闖蕩。薛凱琪這個南方人再一次“反其道而行之”搬到了北京，“都給自己一個機會去別的地方了，為什么還要選一個相似的地方？”薛凱琪說，“來北京，我可以學習不一樣的東西，碰見不一樣的人?！?/p>
薛凱琪在這里見到了太多的“不一樣”，“中國人也好，老外也好，文化背景也好，語言也好，大家都很不一樣，但大家都住在北京，”這讓薛凱琪感到奇妙。
住在北京，不僅有文化上的差異，也帶來了語言上的新鮮感，薛凱琪喜歡研究普通話里的“外來詞”，“在香港我們說廣東話，廣東話就是廣東話（沒有什么地域差異）。來北京之前我以為普通話就是普通話，來了之后發(fā)現(xiàn)其實大家會把自己的方言用成普通話。很多像‘咋地’這樣的詞，大家都在說，我就要問是普通話還是不是普通話。”
最讓薛凱琪迷戀的，還是北京的人，以及人與人之間的人情味。來北京三年，她搬了三次家，每一次都是為了和朋友們住得更近一些。薛凱琪和好友們都是北漂，大家常常會招呼彼此：“今天我家里有飯，你要不要過來吃呀？”
離開香港后，薛凱琪每年都會在微博跟歌迷們分享自己的生日vlog。視頻里的薛凱琪總是不自覺地數(shù)著這是離開爸媽的第幾天、自己在北京過的第幾個生日。雖然她每次說著都會忍不住哭，但她的心境漸漸不同。在她的心里，這兩座城市已經(jīng)擁有了同樣的意義，那就是她的家。
現(xiàn)在，薛凱琪不僅僅會想念香港，也會想念北京，“離開久了，就會想要回來。”
曾有朋友向薛凱琪傾訴自己的漂泊，那位朋友嫁了個老外，在英國讀過書，也住過上海、北京、香港，“她說我現(xiàn)在不知道我想要跟我老公去哪里住，到底哪里是我的家？我說你這個說法就錯了。上天給了你那么多好的機會、去過那么多的城市，你偏偏要覺得選擇太多，覺得每一個都不是我的家，而不是反過來想每個都是我的家。你想東西太負能量了。”薛凱琪說，“你給了這個地方或人一個機會，它就是你的家?！?/p>
別瞎想了
2003年末，還是香港城市大學創(chuàng)意媒體專業(yè)在讀學生的薛凱琪作為歌手出道。在多數(shù)同齡人還不清楚自己未來發(fā)展方向的年紀，薛凱琪已經(jīng)成為香港最知名的“少女”。出道專輯‘F’ Debut大賣，收錄曲《奇諾里維斯的回信》橫掃各大榜單一舉成為數(shù)冠王。
媒體贊剛出道的薛凱琪是“新人王” “學生界的夢中情人”“我們的青春代言人”，最常用來形容她的詞組是“甜笑美少女”“俏皮小女生”。她一直在唱少女心事，也和少女一樣向往愛情，期待自己能摸到那個“紅中”，找到那個能陪她吃炸雞的人。
結(jié)果二十年后的現(xiàn)在， “怎么和當初想的完全不一樣？怎么會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婚生孩子，每天飛來飛去，睡不到幾個小時？”薛凱琪大笑道，“所以我勸大家別瞎想了！”
薛凱琪覺得若是大學剛畢業(yè)的自己，發(fā)現(xiàn)40歲的她依然單身“一定會恐慌”，但是現(xiàn)在的薛凱琪只覺得自己“每天都好快樂！”
“你說我該怎么辦？沒有完美的選擇??！發(fā)一發(fā)美好的白日夢可以，但你做不好眼前怎么會有未來？”薛凱琪聳肩，“當你選了之后，你就要往著你選的地方去，不要抱怨。當你有一天不想做了你就走，你不能一邊做一邊抱怨。”
二十出頭的薛凱琪意氣風發(fā)。她是每個香港人都認識的甜美少女，但她也不想做沒有個性的洋娃娃。她在允許的范圍內(nèi)爭取到最大的叛逆，她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她討厭外界投來的窺探視線。她總在哭，犯錯了就會哭，一邊不知如何解決，一邊生自己的氣。
二十年過去，人們已經(jīng)習慣薛凱琪始終是少女，她也敬業(yè)地維持著自己的模樣和身材，時間在她身上真正成為簡單的度量單位。但是二十代時常涌現(xiàn)的那些過激的情緒、過強的抵觸，都已經(jīng)不復存在。
“現(xiàn)在我成熟了?！毖P琪說，她認為成熟是個很妙的狀態(tài)，“不是讓你變得老人精，而是變得聰明智慧的同時還可以很單純可愛。”
最重要的是，成熟是讓自己“學會怎樣才能活得快樂，活得精彩”。
雖然現(xiàn)在的薛凱琪很快樂，但過去的薛凱琪卻很難擁有這種純粹的感受。她的不快樂大聲嚎叫著，所有人都聽得見，但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后來，擔心薛凱琪的同事告訴她，“你想要解決問題你就去解決它，讓自己記住，而不是老讓它發(fā)生，然后又不開心又哭。” 多年之后，薛凱琪還記著這句話，“愛情、工作、家人、朋友，都可以用上這個道理?！?/p>
薛凱琪想要“變好”。她花了大量時間同自己纏斗，最終重新獲取了自己情緒的掌控權(quán)?！艾F(xiàn)在我的心理變得很強大，不像以前只會虐待自己。”偶爾薛凱琪還是會哭，“在壓力太大的時候，但那真的很偶爾、很偶爾。”
成熟之旅從來都是令人不適的，那是我們被迫進行自我剖析、自我逼迫、自我面對的過程，伴隨著或輕或重的苦痛。薛凱琪付出了尤其慘痛、漫長的代價，才終于破繭成蝶。
這是她的成長，更是她的涅槃。
薛凱琪
干久點兒，才劃算
經(jīng)歷過“重生”，薛凱琪比一般人能夠更坦然地聊起“死亡”。我們的文化欠缺對于死亡的教育，這一直是一個令人驚懼的話題。薛凱琪曾經(jīng)也很懼怕死亡，直到她開始修習關(guān)于生死的課程。
“當我們聊起死亡時，我們并不只是在聊死亡，而是在聊生命。”薛凱琪曾感悟。死亡就像一個豎起的指示牌，擺在那里，提醒大家時間有限罷了，“沒有盡頭的東西，大家就不會珍惜了?！?/p>
她舉了個例子，“現(xiàn)在我四十多了，我還能唱一些甜蜜蜜的歌曲，但是等到我六十多了，我可能要唱一些更宏大、更有范兒的歌曲，沒法甜蜜蜜了。所以在我還能甜蜜蜜的時候，我得珍惜甜蜜蜜的我?！?/p>
也是因此，薛凱琪開始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后一天在過、每一份工作都在當成最后一次在做。這并不是悲觀——雖然她一直稱自己為樂觀的悲觀主義者，秉持著這種“最后一天”的態(tài)度，反而讓薛凱琪能夠更加積極地去面對人生，“你永遠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所以每一次都要盡量做到最好。”
在薛凱琪看來，消極地對待生命，生活便會成為累贅：“不管你活十天還是一百年，你都需要一個理由讓每一天活得很充分。萬一你一不小心活到兩百歲，每天都活這么長，白過一天，你就多辛苦一天?！?/p>
薛凱琪也不再試圖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她試過了，效果不好，“所以我就別規(guī)劃了，還是過好當下、抓住機會。如果眼前的機會都抓不住，誰還會再給你機會?！?/p>
25歲時，薛凱琪唱過一首歌叫作《給十年后的我》，那時她向未來的自己發(fā)問：“這十年來，做過的事，能令你無悔、驕傲嗎？”
以往面對問題，薛凱琪傾向于給出一個開放性的答案，但這次，薛凱琪毫不猶豫地回答：“可以?！?/p>
“我知道有的時候我是失敗的、我并不是最好的，但我為自己驕傲，”她接著說，“我的爸媽也為我驕傲。當你有孩子，你也不會奢求她完美，因為不存在最完美。但你依然會為她驕傲，因為她努力了。不僅努力去工作，而且努力去生活，變成一個能對得住自己、學會怎么去愛惜自己的一個人。這點我覺得我做到了?！?/p>
20、30、40，薛凱琪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學會如何愛惜自己、接受自己。這個過程太過漫長，她不希望任何人羨慕她，或是成為她，“我的苦，我的美好跟你們都一樣的，只是它發(fā)生的方式不一樣?！?/p>
“爸媽走過的路、踩過的坑，他們會希望你不要再重復，他們會想要你跳過這個坑。我也是這樣的，如果粉絲們是我的弟弟妹妹、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們也花這么久。”薛凱琪發(fā)自肺腑地感嘆，而后又笑起來，“花了這么長時間，我要干久一點兒才劃算。”
人生如逆旅，她唱“不等誰拯救，跌倒自己爬起往前走”。雖然她總是會迷路，但她依舊成為天才。
張婭姝
張婭姝：歌詠春天
2024甲辰龍年央視春晚，舞劇《詠春》龍虎生風的亮相驚艷了全國：精準到毫秒的女子群舞、干練從容的“葉問蹲”、身似游龍翻轉(zhuǎn)似鷹的拳法魅力、香云紗長衫的低調(diào)柔美，都在短短4分40秒里悉數(shù)展現(xiàn)。女主角張婭姝更憑凜冽肅殺的眼神沖上熱搜，#詠春女舞者眼神好殺#的累積瀏覽量延續(xù)至今，即將突破1億大關(guān)。
行至此地，《詠春》的煉成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前期一年多的扎實準備、五個月的封閉訓練和140多場巡演的反復打磨，張婭姝形容，她作為表演者的體悟是，對這部作品的詮釋與投入是沒有上限的?！白铋_始學習的時候，關(guān)注點主要集中在拳法上，而后慢慢地要求自己有神韻，再到后面要讓武術(shù)的精氣神融會貫通，同時澆注對這件事情所有的理解，才能支撐你以一個完整的形象站在舞臺上?！?/p>
猶如今日我們所見，一種令人聞風喪膽的颯，又裹挾極度隱性及內(nèi)斂，如一圈淡淡紅光圍繞在她的周身。
張婭姝
每一片葉子都在歌詠春天
春晚播出的兩周后，我們在北京見到了張婭姝。過年期間她躲進山里休息了幾日，宛若遁入時間之外，又很快回歸現(xiàn)實，與舞劇《紅樓夢》的同仁們一起登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臺，連演四場。該劇自2021年9月首演以來，已經(jīng)不知不覺進入巡演的第四個年頭，再次成為秦可卿對張婭姝來說并非難事，她打得了最狠的拳，也做得了最美的女人。
梳著干凈的新中式盤發(fā)，發(fā)髻上點綴一片硬朗的竹葉式發(fā)片，上身著寬肩西裝，下身穿開叉衩長裙，鏡頭前的張婭姝在攝影師的指導下跟隨音樂自由舞動，一動一靜間不時閃現(xiàn)優(yōu)越的股四頭肌線條。一組look拍完，端詳著監(jiān)視器里實時拍攝的畫面，她得出的結(jié)論是自己的腿有點粗，并半開玩笑地詢問攝影師需不需要p得細一點兒。
既非服美役的召喚，也非隱約的危機感，問她真的認為且介意自己腿粗嗎，張婭姝笑答：“我的腿一直都不細，但其實還好?！蓖獠咳后w對舞蹈演員所持的刻板印象大多時候框定在年輕漂亮的紙片人范圍內(nèi)，“但舞蹈動作的質(zhì)感、身體的輕盈，絕對不只是單純的瘦就可以達到的?！?/p>
2021年，根植大灣區(qū)嶺南文化的基因與血脈，由素有“中國舞壇雙子星”之稱的韓真、周莉亞擔綱編劇與導演，圍繞葉問武林往事展開的舞劇《詠春》緩緩孕育而生。身為創(chuàng)排演出單位深圳歌劇舞劇院的首席舞者，張婭姝攬下女主角的重任，并在雙線敘事的結(jié)構(gòu)下一人分飾兩角：功夫電影導演和八卦掌掌門。
“功夫，是纖毫之爭。”電影《一代宗師》中這句至理對白一出，標志著金樓闖堂的葉問的一戰(zhàn)成名，也是大多數(shù)人認識八卦掌的開始。在王家衛(wèi)極具風格化的鏡頭美學下，與葉問對陣的金樓三姐與宮二，將八卦掌之偏門搶攻、以動制靜、虛實交錯等技法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到了舞劇《詠春》這里，除了對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拔宕箝T派對決”和“72家房客”進行重點著墨外，還在另一層敘事維度上找到了絕佳落點——細膩的時間感，角色的時空映射，被一一轉(zhuǎn)譯成動人的舞段。
時長120多分鐘的舞劇《詠春》以上世紀90年代一個功夫電影劇組為背景，女主角這條支線講述了張婭姝飾演的女導演自幼習武，長大后揮灑情懷，夢想拍攝一部關(guān)于葉問的電影把他的武學精神傳遞下去。但由于劇組經(jīng)費有限，電影里的八卦掌掌門無人來演，女導演在身邊朋友的鼓勵下，最終穿起香云紗戰(zhàn)袍，涉入戲中戲扮演了八卦掌掌門這一角色。在戲里、戲外的鏡面兩端，傳統(tǒng)與當代、傳奇與平凡互為表里，張婭姝直呼自己的兩個角色既有挑戰(zhàn)又讓人充滿期待。
“過往我主演了近20部大型舞劇，但演傳統(tǒng)意義上的古代美女較多，還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兩個角色，她們一個是現(xiàn)代的女導演，做事雷厲風行特別干練，一個人撐起一整個劇組，是一個真正的女強人；另一個是民國時期的八卦掌掌門，非常硬朗，也不是以往大家認知的傳統(tǒng)舞劇里的柔美女性形象。我是帶著忐忑跟期待進入排練去塑造角色的，后來越來越發(fā)現(xiàn)她們并不是憑空被捏起的兩個人物，而是就散落在我們身邊比比皆是，包括我們的兩位導演、我自己身上都有這樣的特質(zhì)。我只需要去觀察并挖掘這種特質(zhì)再在角色身上建立起來即可，光是身邊人就已經(jīng)給予我很多養(yǎng)分?！倍U意與留白，是武學的終極哲學，代代流傳，而在此題材下挖掘普通平凡人的光輝，是本劇充滿人性關(guān)懷的巧思。
超燃的高手對決舞段前后持續(xù)18分鐘，八卦掌掌門領(lǐng)銜女子群舞再現(xiàn)八卦掌精髓……這些舞武融合的名場面自剛至柔，于古典舞和現(xiàn)代舞的語匯中陡然迸現(xiàn)武術(shù)招式，從舞者到習武者，由蹲八卦蹚泥步為始，張婭姝重建發(fā)力方式，后又經(jīng)歷了形、意、氣、神各個階段的體悟與沉淀。
“舞蹈講究氣息，注重動作的舒展與美觀，武術(shù)則完全要踩在腳底，下盤非常重要，腰發(fā)勁，出拳的力道要非常足?！彼f，“雖然氣息不同，但在整個學習過程中，你也會慢慢了解到八卦掌與中國古典舞很多同根的地方，中國古典舞最早從戲曲和武術(shù)中汲取精華，招式上有一些相通之處。我覺得訓練武術(shù)，不管是詠春還是八卦，除了形以外，最重要的是訓練你的神，外練形，內(nèi)練神，最后在舞臺上表現(xiàn)的時候，做到的得是形神合一?！?/p>
形神內(nèi)外和諧，展現(xiàn)出神，眼神便是通過外在的形勾連觸發(fā)內(nèi)在的神的，至此，對#詠春女舞者眼神好殺#這一詞條，仿佛又達到了更深一層的理解。以武將的精氣神再現(xiàn)武學精髓同時宣揚八卦游龍掌中柔勁的女性力量，是這部作品尤為動人所在。
時間刀削斧琢出深深的痕跡，才彰顯出嶺南“雙非遺”詠春拳與香云紗的風采，而每逢演員們鏗鏘有力地用廣東話一字一句念誦出詠春祖訓，任由那回聲久久在劇場上空縈繞時，張婭姝都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情感激流，將葉問精神投射至當下，依然令她深受鼓舞。
“勤練習技不離身，養(yǎng)正氣戒濫紛爭。當處事態(tài)度溫文，扶弱小以武輔仁?！?/p>
——摘自《詠春祖訓》
“在他們那個年代，武術(shù)是分門派的，而且?guī)煾甘胀降芏家粢皇郑掏降懿唤掏?。葉問先生最打動我的一點是，他開門收徒，不分三六九等，把門派的約定俗成給打破了，從‘開詠春一扇門’ 到‘心中無門’。當時很多人要找他買詠春拳的錄像，都出很高的價錢，最后他自己把詠春的拳法錄成錄像，免費公開給大家，人人都可以來學。因為‘扶弱小以武輔仁’，他覺得要用這個東西來幫助弱小，人人都有權(quán)利用它來保護自己。詠春的祖訓就是這樣的。”習武之人有三重境界：見自己，見天地和見眾生，葉問即是“見眾生”的代表。
張婭姝
水中起舞
跟隨大型舞劇《詠春》和《紅樓夢》奔波各地跑巡演之外，張婭姝亦遵從自己強烈的好奇心，探索著身體語言表達的邊界。她著名的水下舞蹈克服了阻力、呼吸、體能、表情管理等的限制，輸出了《月影無極》《青女司霜》《紅》《鯤》多部破圈之作。她的創(chuàng)作強調(diào)自然主義所反映的真實的環(huán)境與人物，傳達出生猛的生命力。
而追根溯源，這一切還得從她與自由潛水結(jié)緣說起。
“我最開始學自由潛水是為了治療失眠。有一次去TED做嘉賓講者，聽到了另一位講者在講他自由潛水的故事，得知自由潛水是一項與自己的心理和恐懼對話的運動，只有你克服了所有外界因素的干擾，讓自己安靜下來才能完成這件事兒。我理解自由潛水其實就是一種冥想狀態(tài)，就覺得它可能能治我的失眠。后來這位講者成了我的教練，他是當時中國下潛深度最深的自由潛水運動員，叫王奧林?！睂W潛水的時候，張婭姝甚至還不會游泳，就一門心思認定這件事可以冥想，可以讓人安靜下來，義無反顧地走了下去。
2018年，法國舞者、深海潛水員Julie Gautier的藝術(shù)短片《AMA/海女》上映后迅速傳播開來，張婭姝感受到了片中舞者挖掘自身潛能的內(nèi)驅(qū)力，受此召喚也開發(fā)起自己的身體來，后續(xù)更組成拍攝團隊，持續(xù)推出自己的水下舞蹈作品。用水舞的方式圍繞中國傳統(tǒng)神話、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意象與符號講好中國故事，水下舞蹈不僅是張婭姝的興趣愛好，也越來越變成一件有意義的事，一個她的心靈出口。
一條水舞短片能做到一鏡到底嗎？張婭姝解釋說：“拍攝水舞短片沒有呼吸設備，就靠憋一口氣，由于跳舞耗氧量很高，每一條估計只能拍一分鐘左右就得起來，拍成一條片子需要來回上浮下潛很多遍。但我們正在探索演一個現(xiàn)場的可能性，就是要敢想，才能在激進的探索中收獲點什么?！?/p>
龍年到來，屬兔的張婭姝邁入37歲大關(guān)，她莞爾一笑說比同屬兔的《詠春》的男主角常宏基整整大了一輪。對舞蹈演員來說，年齡從來都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但張婭姝早已為自己解綁?！叭绻f真的體力下滑的話，轉(zhuǎn)念想，你的心智跟年輕人也沒法比，你是更成熟更開闊的，年齡的特質(zhì)，可能對作品是有更多加持作用的。我相信每個年齡段都有屬于這個年齡段要去表達的作品?！?/p>
不輕易澎湃，又常常心潮澎湃，眼前的張婭姝讓我有這樣的感覺。從古典舞的含蓄講究中來，匯入現(xiàn)代舞對未來的想象和觀念延展中去，聚習武之人一身正氣，溫和而謙讓，她流動融通的氣韻耐人尋味。
出品：王鋒、李曉娟 / 監(jiān)制：于夢菡 / 編輯：蘑菇仙 / 平面攝影：新瑞（劉戀、張婭姝）、章超（薛凱琪） / 撰文：惠智茹 （劉戀、張婭姝）、Sapphire（薛凱琪）/ 藝人統(tǒng)籌：杜少軒、Y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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