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伯剛
故土 故事 故物
十月的北京天朗氣清,為拍攝87版紅樓夢建立的大觀園,雖并非曹雪芹所居原址,但因電視劇的長紅成為紅樓迷的集體回憶。
走過太湖邊上曲曲折折的石板路,盡頭便是蘆雪庭。蘆雪庭三面環(huán)水,“當時高人就說這里風水挺好的,天上有風箏飛,底下有水流。”從蘆雪庭南側(cè)進入,穿過屏風,北側(cè)是繆伯剛創(chuàng)作的地方,畫氈上有一條剛剛成型、還未上色鯉魚。東側(cè)是茶室,墻上掛著以藍為底、紅為輔的《福滿人間》風箏。藍色作為主體是反白畫法中最難的處理,一旦畫錯無法更改。沙燕的兩側(cè)兩側(cè)膀角、配花和喙上,分別有一只紅色蝙蝠。蝙蝠,諧音“?!?,取幸福美滿之意。
繆伯剛
西側(cè),形形色色的風箏或掛在墻上,或立在地上。其中有一件六尺大小的《孔雀開屏》,花紋繁復,顏色層疊。這件風箏,他花費二十多天、上色三至五遍得以完成,傳說這是古代公主選駙馬時作祝賀之用的風箏。當胸的“孔雀開屏”象征高貴身份,兩膀和雙腿上畫有代表富貴的牡丹花,取富貴之意,和兩個膀角上畫的一對白頭翁一起,寓意“富貴到白頭”。風箏中的藝術(shù)元素與位置并不固定,但需要整體意合?!懊總€藝術(shù)形態(tài)都是很有講究的,比如膀角上面畫一對白頭翁,寓意‘富貴白頭’,如果畫兩只烏鴉,那就不吉利了。”
《龍馬精神》首映禮上,繆伯剛以電影名稱為靈感設(shè)計制作了一件肥燕風箏,贈與成龍,成龍很是喜歡。他運用了中國傳統(tǒng)五行“金木水火土”,其中“水”占畫面七成,水生財,預祝電影大賣。
繆伯剛
手藝是他生長的土壤。拍攝中,他常常要拿起手工坊里他熟悉的制作工具,“我們手藝人手上就是要有東西”。
繆伯剛與曹雪芹風箏的緣分,要追溯到大學時期。在北京的一次風箏藝術(shù)展上,他結(jié)識了師父孔令民。畢業(yè)后,繆伯剛在美術(shù)出版社工作,后到茶文化公司做品牌設(shè)計總經(jīng)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保持著緊張的生活節(jié)奏,上班后乘車去師爺?shù)募抑袑W習?!爱敃r師爺?shù)糜邪司攀畾q了,我那個時候帶著DV機把他說的話都錄下來。”有時因白天工作過度勞累,繆伯剛會趴在桌子上睡著,但師爺仍然會接著講,DV機也繼續(xù)錄?;丶乙院?,繆伯剛通過DV機反復學習,打磨技藝。
繆伯剛
現(xiàn)在,繆伯剛依舊保存著當年的影像。師爺也想通過這種方式將手藝記錄下來,供后輩參考。在師爺孔祥澤91歲大壽那年,繆伯剛送給他91個青蘋果,“清清白白,不為名利”,把中國的文化代代傳承下去?!?/p>
2013年,繆伯剛辭去工作成立公司。“我覺得又要上班又要傳承文化,時間哪里夠啊,我就干脆自己成立公司,通過公司的模式來運營和傳承曹雪芹風箏技藝?!笨姴畡倢W生很多,但并沒有選擇自己的下一代承傳人。他對徒弟有兩個要求,第一要藝德,第二要喜歡。繆伯剛對藝德的解釋是“守”藝,為社會服務(wù),“如果學了這個技藝之后不外傳,自己很保留,有什么用?”,而喜愛自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這門技藝。
繆伯剛
社會“守”藝
就在繆伯剛童年長大的繆家村,他的第一只風箏在六歲那年起飛?,F(xiàn)在,那片地已經(jīng)建成風箏放飛基地,87版《紅樓夢》導演王扶林為繆伯剛親筆題詞“那一年”。他小時爬樹的地方作為古樹林被保護起來,繆家村也成為浙江省3A非遺景區(qū)村莊。
2018年,為風箏尋本溯源,回歸奉化,繆伯剛在寧波市奉化區(qū)莼湖街道繆家村建立了曹雪芹風箏博物館,是第一家浙江風箏博物館。村東沿溪,形成風箏主題公園、苗慧國學文創(chuàng)館、苗慧學堂、莼元桃學院,繆家村也成為風箏文化特色村。在博物館大廳中,有一尊曹雪芹手持風箏的雕塑,兩側(cè)分別掛有 “計利當計天下利,成名應(yīng)求萬世名”“南鷂北鳶,同修夢想”。博物館里的研學基地從當?shù)剞r(nóng)民集體采購食堂所用食材,許多人能在家門口就業(yè),游客多了,農(nóng)家樂也多了?!罢嬲膫鞒胁还馐鞘炙?,更多是一種帶動。”
繆伯剛
曹雪芹曾在《南鷂北鳶考工志》自序中寫到,他有一位朋友于景廉,由于征兵受傷成了瘸子,窮困潦倒,兒女啼哭,眼下又是年關(guān)因而向曹雪芹借貸。雖曹雪芹慷慨解囊,但并非長久之計。于景廉無意間向曹雪芹提及,京城公子買一只風箏的錢,足夠他家老小好幾個月的生計。曹雪芹便扎了幾個風箏給于景廉去試試。除夕那天,于景廉登門道謝,原來是曹雪芹的風箏賣了高價。因此曹雪芹希望風箏這門手藝能夠讓“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也”,于是援筆寫下了《南鷂北鳶考工志》。
曹雪芹的人道主義精神在傳承人繆伯剛的家鄉(xiāng)逐漸變成現(xiàn)實,當然這也是他師爺孔祥澤、師傅孔令民所希望的?!拔覀兊氖炙囈惨纬伞亍嚕恰刈 摹亍??!?只要認識了解曹雪芹風箏的人,就是在傳承,包括購買產(chǎn)品的消費者、前來研習的學生、采訪報道的媒體?!斑@都是一種傳承,不過我們每個人的角色不一樣而已?!?/p>
繆伯剛
風箏尋夢
在手工坊正中的牌匾上,“風箏尋夢”四個大字出自師爺孔祥澤的手筆??姴畡倓?chuàng)建曹雪芹風箏手工坊只是一個開始?,F(xiàn)在,他的風箏尋夢越做越大。
文化傳承與實體企業(yè)不同,繆伯剛需要把文化傳承變現(xiàn),既要有社會效益,也要有經(jīng)濟效益。這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五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才有成效。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國家級非遺申報成功無疑促進了這一過程。
2006年,“曹雪芹風箏”入選首批北京市級非遺,2011年,被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同時,繆伯剛應(yīng)邀赴中國臺灣、俄羅斯等地參加國際交流,將曹雪芹風箏贈與聯(lián)合國秘書長以及多國首腦、大使、參贊?,F(xiàn)在,他希望開發(fā)曹雪芹風箏的文創(chuàng)產(chǎn)品,讓文化步入大眾生活。
監(jiān)制:佟宇 / 策劃:李祺 / 執(zhí)行:于妙妙、王宇軒 / 攝影:謝天、付酉 / 文:ESP、于妙妙 / 妝發(fā):鄒成程、楊爽 / 服裝:馬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