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翠劍
2023 年5 月，有一本罕見的由時裝業(yè)內(nèi)人士撰寫的二十年回憶錄《時裝是一種較量》低調(diào)出版，裸粉色的封面沒有任何裝飾，卻在時裝業(yè)內(nèi)引起一片驚嘆！新書發(fā)布會上，第一次以作者身份出現(xiàn)的應翠劍略帶靦腆又極度真摯地對大家說：“雖然參加過那么多大型發(fā)布會，這一次是真的緊張到不知道該說什么好?！?/p>
時裝不言不語，自成其美，代言了她的夢想。一直以來，作為時裝設計師、時裝品牌創(chuàng)始人的應翠劍總是默默張揚靈感，只在每場秀后上場謝幕，也不言不語，不讓別人知道打拼的辛苦。別人看到的她總是無懈可擊，卻很少有人知道成功背后的掙扎、一路常伴的困惑?，F(xiàn)在，她成為嶄新的創(chuàng)作者，將時裝和思想轉(zhuǎn)換成長久流傳的文字，讓自己站在新的起點，再次出發(fā)。這依然是我們熟悉的應翠劍，低調(diào)、優(yōu)雅、坦誠、進取，默默攢下二十年的心得，一字一句，完成對自我的追問。
應翠劍
書寫是對自我的總結(jié)
人對自我的認知不可能一成不變。越是成功的人，越能意識到“成功”對“自我”的壓力。
應翠劍說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在想三個問題：“我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往哪里去？”她以寫作的方式，追憶了20 世紀80 年代在浙江山村里的童年。時光流逝，那個在竹林光影下的少女21 歲就成為最年輕的“中國十佳時裝設計師”，創(chuàng)立女性服飾COCOON 品牌，成為浙派女裝的領軍人物之一……二十年后，她將品牌經(jīng)典DNA 元素蝴蝶、竹子圖案重塑，注入大秀時裝設計，成就了二十周年慶時裝秀上最迷人的東方韻味。兒時回憶不只是抒發(fā)情懷，她是在向全世界詮釋中國第一代原創(chuàng)時尚品牌的底色、源頭和初心。
書出版后，她收到老同學發(fā)來的留言：“從你的書中去看你各個時期的變化，真好，舊人不知你近況，新人不知你過往，寫成一本書是給自己和別人最好的禮物。翠劍你好棒！”在不同的人眼里，成功人士似乎是割裂的、隱秘的，但應翠劍不想有任何保留，她要堅定地直視自我。
“寫書是極好的反思，對自我的總結(jié)。第一本書寫完后，感覺自己有了一個新起點”應翠劍走過的這二十年是中國騰飛的黃金年代，也是價值觀翻天覆地的轉(zhuǎn)折期，而她始終懷抱著進取精神。“我的初心沒有變過，探索自我的需要是在骨子里的，這種探索無法在原地實現(xiàn)，必須動起來，去看、去想、去記錄、去旅行……”
“別人認為的成功并不等同于我自認的成功。倫敦和杭州的雙城生活造就了一種特別的反差：在杭州就是忙工作，各種活動和交際，家宴不斷，有種被追趕著做事情的感覺，失去了慢生活的樂趣，心愛的大花園也沒時間去打理。但在倫敦，在別人眼里我是那種‘不工作的人’，我可以篤悠悠地用一整天插花、剪枝，還可以學做菜，感受自己在另一方面的成長，這也是一種挑戰(zhàn)，能讓生活本身帶來成就感?！闭蛴蟹床?，事業(yè)和生活各自圓滿，她才能看清生命的真相。她把旅居倫敦的體驗也寫入書中，見證了自己作為一個早熟的創(chuàng)業(yè)者在生活中遲到的成長。
應翠劍
未來的方向越來越廣闊
要往哪里去呢？“我想把目標定得再遠一點。在時裝領域里繼續(xù)探索，致力于讓中國品牌更加國際化，在自己的語境中摸索中西合璧的時裝表達方式。”
二十多年前開始的高定之旅仍在繼續(xù)，她寫下了自己作為消費者、體驗者、研究者、設計者、品牌創(chuàng)立者的多種身份在時裝王國里的諸多體驗。如她所言，時裝是一種較量：既是人與人、創(chuàng)意與創(chuàng)意的互相激發(fā)和品鑒，也意味著時代和國家之間的遞變和融匯。
應翠劍的新起點，正是舊我的里程碑。一直等到二十周年慶的大秀圓滿完成，她才將此書寫完，作為階段性的收官之作。回顧2021 年4 月27 日的那場COCOON 大秀，不啻為中國時尚界的一次超級派對。地點選在對品牌意義重大的杭州，美麗的西子湖畔，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在印象西湖的舞臺上展示時裝秀，以天空為幕布、湖水為舞臺、山水為背景，歷時五年策劃，半年籌備，投入了千萬元資金，她和她的團隊打造了一場由99 位模特完成的水上大秀，邀請了一眾明星和代言人，還有深諳這二十年時尚騰飛歷史的意見領袖、媒體朋友和業(yè)內(nèi)人士等近千位名流嘉賓。那不只是時尚明星們的派對，還是參與了飛躍和巨變的所有產(chǎn)業(yè)人士間一次難得的聚會。那天，應翠劍也沒說什么，依然只是上臺謝幕，眼中噙著淚花。只有用文字，她才能說清那百感交集的慨嘆。
時裝不僅僅是一套套衣裝，她從杭州出發(fā)，在巴黎、紐約、倫敦、米蘭……見證了作為經(jīng)濟實體的這個產(chǎn)業(yè)是如何擁有整個世界的，更從初心出發(fā)，取經(jīng)各位大師，修煉了品牌創(chuàng)立者應該有的人文素養(yǎng)。她將未來建筑于不斷的學習，從 2011 年的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Parsons School of Design）深造開始就結(jié)識了各國藝術(shù)界友人，開啟了當代藝術(shù)作品的收藏之旅，她的藏品包含沃爾夫?qū)さ贍柭梗╓olfgangTillmans）、尼奧· 勞赫（Neo Rauch）、安東尼· 葛姆雷（Antony Gormley）、張恩利、徐震、劉韡等中外藝術(shù)家的作品。這些年里，她成為世界各地重要藝術(shù)博覽會和博物館的?？?，自世界頂級藝術(shù)品、奢侈品拍賣行佳士得開創(chuàng)的首屆“全球藝術(shù)市場：藝術(shù)品收藏與投資”課程畢業(yè)，還受邀擔任英國Masterpiece Awards 評選委員會的首位亞洲成員，與華萊士典藏館館長、英國皇家美院院長等委員一起選出杰出之作。
應翠劍
在《時裝是一種較量》中，她用一整個章節(jié)來寫自己欣賞過的藝術(shù)展，題為“展廳里的思想者”。“上次回倫敦就直奔牛津，去看曾對我有過啟蒙之恩的王東林老師的書法展?！边@次在倫敦讓她印象深刻的展有好多，譬如瑪利娜· 阿布拉莫維奇的個展，“展示了以往經(jīng)典作品的影像記錄，但她本人沒有來，而是讓專業(yè)演員替代表演”。又譬如劉野、菲利普古斯頓（Philip Guston）的個展……她珍惜每一次看到真跡、看到藝術(shù)家思想轉(zhuǎn)折期的記錄。她知道藝術(shù)家必須經(jīng)歷一個又一個新起點，同樣，身為設計師的應翠劍一直在探尋屬于自己的設計語言，她已經(jīng)擁有了藝術(shù)上、經(jīng)營上的成功，因而比旁人更明白.掙脫自我是多么巨大的挑戰(zhàn)。應翠劍特別拍下了古斯頓轉(zhuǎn)型時一筆一畫練線條時的畫作，也許，屬于她的轉(zhuǎn)型也即將從嶄新的一筆一畫開始。將時裝的品味立于藝術(shù)品之中，這也是她給自己和品牌的未來確立的新起點，她堅信，真正的成功必須超越經(jīng)濟，抵達美的層面；成功的品牌也必然擔負著塑造未來之美意識的責任。
懷抱著更遠大的志向，她的事業(yè)之路注定要越走越寬、越走越遠。伴隨著二十周年大秀，更多人注意到COCOON 品牌在打造高定系列上的努力，這和應翠劍在歐洲親自參與的世界頂級時尚產(chǎn)業(yè)體驗密不可分。今年，COCOON 與《時尚芭莎》合作，參與錄制了《乘風破浪的姐姐》第四季，在內(nèi)蒙古的呼倫貝爾草原· 莫日格勒精心打造了一場南北國風的大秀。
應翠劍
女性的可能性無窮無盡
時裝史重合了現(xiàn)代女性的自由史，品牌要服務中國千萬女性，也就必然要思考女性的處境、女性的夢想。
“剛好這次看到了大英博物館展出的顧愷之《女史箴圖》隋唐摹本，這個展品每年最多只能展出八個星期，我趕上了?！蹦鞘歉鶕?jù)晉代詩人張華于公元292 年寫的《女史箴》所繪的中國最古早的絹本繪畫珍品，本意是用歷代賢妃的故事告誡宮廷婦女需遵守婦德。“剛好和阿布拉莫維奇的展兩廂比照，我覺得非常有意義：傳統(tǒng)女德是帝王階層對女性道德的規(guī)訓，反觀當今女性的解放和自由，實在有無數(shù)慨嘆?！?/p>
自由的女性應該盡情地享受生命，享受學習帶來的智慧，享受旅行帶來的見識。女性不僅要走出閨閣，還要走向無窮盡的可能性。這是應翠劍每一年都在敦促自己的事。
今年早秋，她和朋友應邀去蘇格蘭造訪了溫莎家族的古堡莊園。她想到要和伯爵一家人交際，第一天難免緊張。有趣的是，相比于首次參與貴族狩獵活動的應翠劍，那位溫莎公爵順位繼承人、女王的外甥對這位中國時裝業(yè)界的女掌門人更感興趣，古堡里也不乏刺繡掛畫和中國風手繪壁畫，他問了應翠劍很多問題，關于成長背景，關于中國藝術(shù)品藏家……后來，話題竟然又回到了時尚界?！耙驗閯偤糜秩タ戳艘淮蜟hanel 的展覽，特別提到香奈兒女士曾和威斯敏斯特公爵有過一段故事，伯爵也開玩笑地說了一些事……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會走進傳說中的古堡，甚至就像照片里和丘吉爾首相一起打獵的香奈兒女士一樣，穿上了英式貴族的蘇格蘭毛呢獵裝……”
時裝是永遠有效的世界語言。應翠劍提前準備了smoking jacket，紅色絲絨鑲邊的晚禮服，一下子就融入了伯爵夫婦的社交圈。但第二天要去觀摩打獵時，午后卻下起了雨。“伯爵夫人拯救了我，特意提醒我的粗花呢外套不防水，馬丁靴不適合泥濘，特別巧的是我們穿同一個size，她就把她的軍綠色高筒雨靴、深咖色雨衣給我穿，里面配了白襯衣、馬甲和羊絨領巾，還有防雨禮帽，帽檐上有兩根雉雞羽毛?！鄙仙胶螅瑧鋭吹侥侨豪舷壬即┲孢m、實用的獵裝，鑲邊都磨舊了，真正的貴族風范?！拔覝蕚涞膽敉庋b顯然太新了。”徹頭徹尾的新手也不敢貿(mào)然放槍，就在“戰(zhàn)壕”里野餐，看他們保持警覺，在獵物飛來的五秒鐘內(nèi)完成射擊。伯爵很高興，因為他們的傳統(tǒng)獵游中出現(xiàn)了新面孔，仿佛注入了新鮮血液?！拔抑皇桥杂^，因為他們的獵游有一套傳統(tǒng)規(guī)矩，有四五十人做后勤，十幾條獵犬追趕松雞。我看到他們安靜地聽風聲，敏銳地做出判斷，耐心地等待，和loader 默契地配合，和大自然保持千百年來不變的關聯(lián)……他們其實也有吃苦耐勞的精神?！?/p>
展覽里、傳說中、電影里的故事和應翠劍的真實生活重疊起來了，從20 世紀80 年代浙江山村里走出來的女孩，她的時空在不斷延展，人生體驗在不斷豐富。當年，她敦促自己去探索世界，為自己找到了藝術(shù)這條通途，現(xiàn)在，她收獲了越來越多的視角，幫她更充沛地了解世界，了解人性，了解歷史和未來的可能性。
甚至于，成功讓她自己也成為一種奇觀，足以引來貴族的好奇，足以引發(fā)中西方藝術(shù)家的共鳴。因為她始終在體察女性的美與內(nèi)涵，也同時展現(xiàn)了東方女性的智慧與力量；因為她迭代了自己的成功，定義了自己的美。
編輯：文冀 / 攝影：李哲愷 / 執(zhí)行、造型：丁佳佳 / 文：于是 / 交互設計、美術(shù)指導：肖唯婧 / 妝發(fā)：宋秉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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