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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 | 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工作

95 后喜劇演員池子,今年放了一個大長假,拍攝《男人裝》是他今年的第一個工作,他只帶了一名工作人員,我們問他是出動全體工作人員了嗎,他說:“你還別說,我現(xiàn)在才想到第一份工作真該全公司三個人一起來?!?/div>

池子 | 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工作

池子

坐車去拍攝地的路上,池子一直在與我們閑聊,聊起共同認識的老朋友,他會用說不清是什么唱腔的方式唱一段給對方的祝福語,逗得滿車人哈哈大笑,于是30 分鐘的路程下來,就像是聽了一場脫口秀。但和池子相處久了,又會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不是一個絕對開朗的人,開始拍攝之前,編輯拿出了一個鴨舌帽問他:“一會兒需要你躺在泳池邊,可能會濕了頭發(fā),你要戴帽子嗎?”他壓低了聲量,用當天最低的聲音說:“我可以不戴嗎?因為一般被要求戴帽子都是想擋住我的臟辮?!?/p>

以下是池子的口述

名利給我的沖擊,最早發(fā)生在2015 年的10 月左右。

當時我不怎么用微博,粉絲不到一百,在酒吧里演脫口秀演了有一年。有天晚上我在北京一個酒吧演出完,當時微博上一些大V 看完之后說喜歡我的演出,然后我爆漲了一萬粉絲,那對我來說是指數(shù)性的增長,我覺得我火了!其實真實情況還是上完節(jié)目之后更火,但是對于我個人來講,我也不怎么愛出門,就只能是網(wǎng)上這個數(shù)據(jù)告訴我,粉絲到了多少多少。

但之后的沖擊就沒那么大了。怎么說呢,我淡然了。

那時候我還沒去《吐槽大會》呢。其實在演出現(xiàn)場,假如說來了一百個觀眾,有那么一兩個認識的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演完有人說我以前看過你,今天來又看你,我就已經(jīng)很高興了。粉絲增長對于我來講是個緩慢的過程,兩百萬到四百萬又有多大區(qū)別?

至多是感覺在網(wǎng)絡上承擔的責任不一樣了——占有公共資源了。

所謂沖擊,第二次是我知道能自己賺錢了,能賺一萬塊一個月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那是2016 年上《今晚80 后脫口秀》之后。

《今晚80 后脫口秀》的工資是八百一期,我一個月只有四期,上滿四期的話是三千二,但是公司又要求我搬來上海,我說我三千二在上海租不起房子,活不下去,公司就說給我發(fā)個一萬塊錢的工資。那時候我已經(jīng)覺得美滋滋的,一個月一萬多就已經(jīng)吃穿不愁了!以前我也愛吃零食,愛喝飲料,但是覺得花爸媽的錢不好。有了工資之后去上海的“全家”便利店,吃的喝的我什么都敢拿,感覺沒有買不起的,這叫便利店自由。

真說到錢,我手里有個十萬左右的時候,那是一個沖擊。稍微奢侈點的東西我也買得起了。其實我可能就買一些兩三千塊錢的鞋,那我就覺得我這輩子到頭了,這太厲害了!因為我不買房,也不買車,我最多買的就是鞋,平常就是吃喝和交房租。之后,錢對我來說也沒有說指數(shù)性增長的感覺了,一直到現(xiàn)在。

對于名氣,一個爆發(fā)點是有一天耐克聯(lián)系我,要送給我鞋。我心說我都混到這地步了,耐克送我鞋?我這是火到上岸了!

這就是我對名利的認識。

池子 | 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工作

池子

進入《吐槽大會》的前一兩年, 我還是做了挺多的線下演出, 有小場子,有大學的場子, 也有劇場,都演過。

后來因為確實是線下也不太好演, 我們又忙,說白了接的活多了,線下就怠慢了,所以從第三季起,線下演出就少很多了。

對于上脫口秀節(jié)目,其實一開始我是處處不適應。有了點知名度的時候,對別人把我認出來這個事我很不適應,我在上面好好說段子,底下有人使勁捧場,我覺得你聽不聽?你得聽完啊。

然后還有節(jié)目錄制,我也不適應。線下演出,我鉚足了勁,就把這10 分鐘、20 分鐘使勁給演好就得了,但拍攝要照顧各種環(huán)節(jié),考慮機位,考慮廣告插入什么的。之后只能說是越來越多地去學習了這一套,算是學了好幾年,明白了它的流程。但是我現(xiàn)在對于這線上脫口秀節(jié)目和線下演出的認知還是跟以前一樣。

這兩者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線下就應該是比較純粹的演出的性質(zhì),不賺錢,也賺不到太多名氣,能演好,就是表演者挺大的榮幸——演完觀眾賊高興,那就是一場線下演出最大的收獲。

到現(xiàn)在,我可能一年已經(jīng)沒有在線下那種很小的場合演出過了,我還挺懷念的,還挺想立馬再投入到這種現(xiàn)場。我這幾年其實有點兒傷到了,甚至有的時候想停一停,先不拿我珍視的脫口秀或者喜劇再去賺錢。別的節(jié)目我都上,但是脫口秀這個事兒,我得停下來想一想。

脫口秀開放麥這個事情,它其實有點像嘻哈,一旦進入大眾娛樂業(yè)這一個領域之后,它就會變成參加娛樂節(jié)目成為進入大眾視野、迎來名利的唯一一個上升渠道。

當初在北京,我一直是在“熱力貓”酒吧演。當時的演出環(huán)境是你就是演,開放麥,觀眾也不掏錢,就是圖開心!純粹不賺錢——純粹的意思就是不賺錢,大家都沒錢,誰也不火,都純粹。

池子 | 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工作

池子

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了黃西、王自健、金星等等節(jié)目,但我們沒有奢望過任何上升渠道。我記得一個月可能就一場商演,最多的一場能賺150,我從通州去市里來回交通都不夠。當時這種方式,大家都純粹,都窮,誰也好不了。

后來有了脫口秀節(jié)目,大家會對這個東西有自己的期待和目的,也不能說不對,但是我認為最不好的一點是這會導致動作變形。

我能感覺到無論是場地方,還是這些演員,都有一些改變,具體什么事兒又說不出來,就是不太對勁,能感覺到整個氛圍有點兒急功近利。

開放麥這個產(chǎn)業(yè)在美國的運轉(zhuǎn),到現(xiàn)在也不是那種功利性質(zhì),不是大資本、大機構在干的事兒。它就是一個小眾文化,而且挺純粹的,在酒吧或者club 里,誰都能來,一個地方做了五年十年,也不火。這個體系存在很多年了,也很成熟。大致從開放麥練起,如果行的話,就能去更高級的開放麥,然后才能賣幾十美金的票,有一點兒人知道你之后,有可能邊做開放麥,邊給節(jié)目做寫手,然后寫寫寫、練練練,很多年之后,你才可能被節(jié)目挖去做編劇,或者做專場,甚至有自己的節(jié)目。其實從開放麥到節(jié)目,它是有很多個力量、很多個機構在共同發(fā)力的產(chǎn)業(yè)鏈。

另外,觀眾習慣也在重新建立?,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種去園子里喝點茶,聽個相聲,聽個樂呵的氛圍了。德云社也是一千好幾百的票,哪有隨隨便便去喝茶的。脫口秀現(xiàn)在也有三百五百的票價,可是觀眾還沒養(yǎng)成這個習慣。我們還在尋找觀眾的路上。

在演藝形式上,開放麥和相聲最根本的差別在于,脫口秀的形式和原創(chuàng)內(nèi)容更新極快,幾個演員一個星期內(nèi)能講完全不同的東西。在形式上,它是沒有任何師承,沒有任何傳統(tǒng)的。其實相對來講,脫口秀更容易,當然你得有才華,得有能力。但相聲沒有一個好的門派,沒有一個好師父,很難出來。

但是脫口秀這個東西它非常個人。現(xiàn)在看演出的觀眾,假如你說的話是他想說的,他就覺得你厲害,但如果你說的跟我的觀點不一樣,那我就真的聽不進去,好笑也不好使。所以也是一種變相的侵入。

今年我啥也沒干,我就在家待著,看書、看電影、看劇,做音樂,我挺高興的,一點兒也不著急。我娛樂圈的朋友或者經(jīng)紀人都說,這是耽誤你藝人的大好前程,我說我也沒什么大好前程。人家疫情期間都出去工作,拼得不行,我說急啥,在家待著為國家做貢獻挺好的。我的核心思想就是我也不是那種火得不行了,幾個月不見觀眾朋友就忘了我了或怎么樣,我就是個寫表演內(nèi)容的人,我在家里也能寫,喜劇也不是今年就過氣了,你說我愁啥呢?所以這半年我就在家修身養(yǎng)性,沒了!

池子 | 這是我今年第一個工作

池子

前兩天PRADA 在榮宅辦活動,黃覺作為中老年DJ 去打碟,叫我去蹦迪, 我說蹦迪沒勁,我給你喊麥吧! 喊了有半個小時,特高興!要不是不讓,我都想上大街上裸奔去!

喊麥很簡單,我是隨時喊,但最終我想做電子音樂。電子音樂的優(yōu)點是什么?優(yōu)點是不用寫詞兒。就嗨,就蹦,多好!電子音樂是個好東西。

像今年流行的藝人直播帶貨這一類的,我暫時不考慮。第一我不擅長,第二那也不是我的領域,那個錢就不是我的,我也不喜歡往那兒湊。直播帶貨是一個垂直的專業(yè)領域,不是說是個藝人就能去帶貨。消費者不需要主播有趣,他要你有趣干啥?他要的是便宜。那我說出花兒來,搞笑死你,但是不便宜,有啥用呢?沒用!而且我也不擅長賣貨。我一搞喜劇的去賣個杯子,這個杯子怎么能好笑?只能調(diào)侃這杯子唄,那說不好了人家還買嗎?所以喜劇跟直播帶貨是沖突的,我就算了。這我都想得明明白白的。

我不愛研究粉絲群體是男性、女性,有錢沒錢,年紀多大什么的,真的,研究可累了!我哪怕不是說割韭菜,就是大量地賣出點兒錢去我心里都難受,還不如就做點兒東西,再爛它也是個內(nèi)容。這樣我心里踏實一點兒。

我喜歡錢,但是就像我說的,就到某一個度。從零開始到十幾萬,這個沖擊就沖到現(xiàn)在也夠用。因為我是真的對房、車這種大的固定資產(chǎn)沒有興趣,我也不投資,我的錢就存在銀行里,活期。所以對于我來說非得加把勁去掙錢沒必要,能夠我吃、喝、住,能出去玩兒,就挺高興。買鞋我現(xiàn)在都不怎么買了,現(xiàn)在我都跟耐克說“這雙鞋你們新上的?挺好看呀,不會恰巧有43 號的吧?”對于鞋這個東西我甚至現(xiàn)在都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了,人這一輩子能穿多少鞋呢?我要那么多干什么?都是虛無,不要了,送我也不要,夠了!——可能送我還是要。我是說我的心態(tài)是這樣的,心態(tài)!

我近期的理想可能是就做一個自己比較認可的專場。專場這個事兒也不是說非得是賠錢辦,賺錢也行,我也能接受。我深知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一個平臺能給我錄,因為沒有人覺得這個能賺錢。那我要自己掏錢錄一個最好的,然后我就刻成DVD 大街上發(fā)去,誰也別攔著我!

在脫口秀這個事兒上面,我也不求那種大起大落或者是“咔咔”整資本, 我就慢慢弄,回歸線下。

我想在上海找個酒吧,弄一個小場地, 想做得長久一點兒,讓所有的演員、愛好者、觀眾都能有一個地兒,認準了,“好,這個地兒它就是干這個的, 它不是賺大錢什么的”,大家愿意來, 我就慢慢做。

編輯= 彭鑫 采訪+ 文字= 葉三 攝影+ 后期= 柴利增 造型=Horea 妝發(fā)=ZAIZ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