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
宋佳還記得多年前第一次見到李霄峰的情景,李霄峰也記得,雖然那時他已經(jīng)喝到斷片了,但還是在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清醒里和宋佳碰了杯。
“我想這誰啊,喪眉耷眼的?!边@是宋佳對他的第一印象。但她對喝大的人有種奇妙的好感,覺得他們可愛。兩人因為《風平浪靜》的戲再遇上時突然聊起了初見的那一幕,都覺得特傻又特親切,“大家應該是一路人”。
最初宋佳并沒有被角色打動。“坦白說覺得沒什么可演的。發(fā)揮空間不大,又不在主線上。宋浩悲慘的一生主要圍繞在父子的那條線,我甚至覺得這個角色小時候演過,沒什么挑戰(zhàn),就不應該在這個階段再去演?!?/p>
可她忍不住被這個團隊吸引。章宇、王硯輝都是她非常喜歡的演員?!坝绕涫且驼掠钛菀粚?,要演一束他生命中的光,我完全想象不到我們兩個會演成什么樣兒,那種未知對我來說特別有吸引力,我不知道他會怎么演、會給我怎樣的靈感,也不知道我能給他什么?!?/p>
李霄峰的話更是深深打動了她。“ 他說你拍《風中有朵雨做的云》肯定特別痛苦、特別撕裂,你來我這兒一定開開心心、舒舒服服的?!彼肋@種形容指向的不是開工的時間和生理上的舒適,而是創(chuàng)作心理的放松?!昂孟衽牧诉@么多年的戲,每個導演都想使勁在創(chuàng)作上折磨我、使勁用,但這一部戲我就帶著輕松的心情去了?!?/p>
配音的時候看回一些片段,宋佳特別興奮:“我覺得太好看了?!蹦菆龊染瞥?、然后在碎了擋風玻璃的車里撐雨傘的戲,她一個勁感嘆“節(jié)奏怎么那么好”,下車后扶著車又踢了水塘的細節(jié),“就是特別對”。這是一種站在客觀角度來審視自己表演后由衷的認可。“我那張臉在里面很柔和很舒展,一點也不糾結。在海風里你覺得呼吸都是性感迷人的。”
宋佳
宋佳覺得這部電影不是“ 包含愛情元素的犯罪片”,“ 它就是個愛情片”。她還記得試裝時穿上那條古著紅裙的感覺,站在窗臺邊,有光灑進來,有風吹過頭發(fā),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起來。她和章宇打趣,說他終于“看起來不像個殺人犯”,而是性感、柔和、安靜。“潘曉霜給了宋浩片刻的溫暖也好、懷抱也好,很多時候我覺得她給予宋浩的是精神上的母愛,讓他覺得有一刻內(nèi)心是安靜的,他甚至覺得自己不配有這樣的生活,可一瞬間他又渴望那樣的日子。”
她非常欣賞章宇的表演方式,具有電影質感,許多細節(jié)貌似處理得很淡,可每一個層次都能經(jīng)得起推敲?!翱赡苁抢咸熨p飯吃,但他的確是一個思考得很清楚的演員,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加上他的審美和感受力,方方面面綜合成了這樣?!彼謴娬{,所謂的準備并不是“學三天割草”之類的具體事項,而是思考?!八o自己大量的時間琢磨這個人。宋浩身上背負的東西太重,命運感又極強,他一直在慢慢調整自己去接近那樣的狀態(tài)?!?/p>
進組第一天的上午宋佳還在《我和我的祖國》里趕著拍飛行員呂瀟然的最后幾場戲,下午飛過去,想著章宇已經(jīng)有那么充分的準備,她心里更加沒底?!拔以诂F(xiàn)場坐都不敢坐,一直在那兒溜達,一會兒摸肚子,一會兒練大排檔那場戲要唱的歌?!笔煜て饋砗笳掠顔査?,第一天是不是自個兒在那兒找轍,她說對。“你完全是慌的,還沒抓到角色的時候怎么辦?你需要各種抓救命稻草去建立那種自信?!?/p>
她和章宇都是依賴現(xiàn)場感受的演員,彼此都慶幸有這樣的搭檔,真正的棋逢對手。李霄峰給予了他們的巨大信任,許多場景完全放開,即興發(fā)揮。宋佳的第一場戲就是懷孕后在樓道里和宋浩邊走邊想孩子名字的戲,臺詞全部即興,當晚接著拍大排檔喝酒那場戲,90%的臺詞還是即興。火鍋桌上兩人對峙的場面有一種意味深長的微妙:潘曉霜一個勁兒往前沖,宋浩往后退又好似在迂回。
“會讓人想去琢磨這兩個人,很容易讓觀眾有代入感?!?/p>
宋佳
拍攝時宋佳真的喝到半醉,“我想破一下節(jié)奏?!比缓笏拖±飮W啦上去亂唱卡拉OK,美術組同事在現(xiàn)場看這一幕時差點哭了。“他們知道電影結局,所以知道那場戲一上來氣氛就‘到’了?!迸藭运钜谷ニ魏萍依锏淖邎龊蛣幼鬟€是全部即興,包括她跨坐在宋浩身上時給他的那兩巴掌?!罢掠詈髞碚f,小花你太猛了。以前是我請求合作的女演員真打,你沒和我商量就啪啪抽上來。所以他完全是自然的反應。”
用章宇的話來說,宋浩就是“一壺滾燙的開水悶在蓋子下”。他有許多隱而不宣的情緒,但在鏡頭里,他們需要讓觀眾感受到這種平靜下的翻滾。宋佳和李霄峰討論后達成一致,潘曉霜真的不知道宋浩所經(jīng)歷過的秘密,可她有感知。宋浩被李唐的電話騙出門的晚上,潘曉霜剛洗完澡出來。“我設計過一個細節(jié),就是不可名狀地把浴巾掉地上去了,那是女人對未知的不安?!?/p>
孩子出生后宋浩選擇自首,宋佳完全理解潘曉霜認可這個決定的邏輯?!八緛砭驼J為自己是一個不該出生的人,不配有美好的生活,是一個往悲劇終點前進的人,可現(xiàn)在他覺得生命已經(jīng)有了延續(xù),我把孩子留給你了。宋浩完全懂潘曉霜,這種‘懂’超越了一般的對錯,所以潘曉霜沒有怨。到最后她去送遺物的時候都特別干脆利落,她性格里就是有那種‘颯’,不然怎么會砸那一下車呢?”
潘曉霜用砸車的方式留下宋浩是一切的開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改變了他的人生。在劇本階段,章宇曾覺得這個情節(jié)缺乏一點說服力?!八f我又不是金城武,為什么值得潘曉霜下那么大的決心呢?”可在現(xiàn)場的時候整個氣場都是對的,監(jiān)制黃渤也說,這就是好演員的能量。她知道黃渤一開始對她的擔心,更為后來得到所有人的認可感到驕傲。“很正常,我之前這類角色的確演得少。但我太喜歡別人擔心質疑我了,你們就是在激勵我?!?/p>
整部的拍攝她只有“愉快”這一個感覺?!拔遗摹逗闷嫘暮λ镭垺返臅r候就知道這一點,拍戲只要人對了,戲就錯不了,就那么簡單,這肯定不是較著勁兒擰巴著來的?!?/p>
攝影/ 小剛(Trunk Studio)、策劃 & 形象/ 葛海晨、統(tǒng)籌/ 陰博文Blair、采訪 & 撰文/ 李冰清、妝發(fā)/張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