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央
演出了小人物的復(fù)雜性,也展示了自己人生的多樣性。標簽之下,名利洶涌,在浪漫化與功利化、出世與入世之間,肖央努力取得微妙的平衡,最大的野心是,給時代帶來一點撫慰??芍^是,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莫以庸俗心,阻我凌云志。
肖央在河北承德長大,童年的關(guān)鍵詞是調(diào)皮,學習成績也不突出。
但在14 歲那年一切突然改變,進入青春期的他有了目標,中考前愛上了畫畫,崇拜自己的老師,打算考美術(shù)學校,當畫家或設(shè)計師。
以前調(diào)皮不過是精力無處安放,他開始變得很“乖”,對時間很有規(guī)劃,每天幾點學英語、幾點畫畫、幾點學數(shù)學,整個人悶頭于目標,有一種穩(wěn)步向前走的幸福感。
但前路多艱,第一年中考,他報考了河北工藝美術(shù)學校,無功而返。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最牛逼的學校是中央美院附中,轉(zhuǎn)而考美院附中。于是復(fù)讀,一邊畫畫一邊學文化課,文化課竟然突飛猛進到班里前五六名。老師和同學吃驚不已,肖央一下子成了學校的名人。
結(jié)果第二年中考,他的文化課過了,專業(yè)沒有。但他一點都不灰心,畢竟最難的文化課就過了?!斑@事兒有門兒,我可以干?!?/p>
肖央
第三年,1996 年他上了一個美術(shù)考前班。授課老師是陳丹青的學生李松松。李松松刷新了肖央對藝術(shù)的認知,在課堂上說,“你要尊重自己的感受,要用你的視角去看世界。”
當下40 歲的肖央坐在化妝間回憶那時自己的震撼,“這些東西對一個對青少年多重要呀,你的感覺第一次被尊重了,他說你越表達自己真實的感受越會被鼓勵,而不是以前老師說你要怎樣,一下我整個世界都打開了。”
就此他一雪前恥,成功考入了美院附中,從河北承德到北京開啟了新人生。
復(fù)盤肖央的人生,處處帶有類似的沖突感,從差生到最好的學校,被認為是草根其實科班出身,最喜歡的電影是《黃昏清兵衛(wèi)》,一邊是神曲締造者卻也是個穩(wěn)穩(wěn)的演技派—年過不惑,肖央一邊演出了小人物的復(fù)雜性,一邊也展示著自己人生的多樣可能。
但一直沒變的是,他在用自己的視角,真實地,表達著自我。
肖央
催眠
很幸運,世界給了肖央正向的回饋,從《老男孩》的一夜爆紅到《小蘋果》的風靡一時,再到《誤殺》的叫好叫座,他幾乎每一個身份都是成功的。
或者說他注定了會成功,因為“表達真實的感受,只有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只要帶點假的東西,大家就看得到?!?/p>
高中畢業(yè)后,肖央考入了北京電影學院影視廣告導(dǎo)演專業(yè),之所以沒有走畫家的路線,是他希望自己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做名廣告導(dǎo)演,至少能吃飽飯。
還沒畢業(yè)他就成了小有名氣的廣告導(dǎo)演。大四那年因為拍攝他認識了客戶王太利,2007 年組成筷子兄弟組合,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于是倆人從微電影《老男孩》爆紅,到后來做大電影《老男孩之猛龍過江》,接著到《天氣預(yù)爆》,其中《老男孩之猛龍過江》的宣傳曲《小蘋果》風靡全國,成為神曲,筷子兄弟走出了自己獨特的歌手加演員和導(dǎo)演的藝人之路。
作為歌手,筷子兄弟無疑是非常成功的。肖央內(nèi)心一直有個歌手夢,曾在成名前心動參加快男一類的選秀。而在電影方面,《老男孩之猛龍過江》如果說勉強及格,那《天氣預(yù)爆》可謂是遭遇了滑鐵盧。
肖央對此的感受是,“一個是遺憾,一個是看清自己到底當初為什么要做這行。我做演員又唱歌,還做導(dǎo)演和編劇,拍《老男孩之猛龍過江》沒想到小蘋果火了,人生都是充滿了意外?!?/p>
最終他看清了,做演員是自己最享受的事?!拔乙欢扔X得我應(yīng)該是一個活在電影里的人?;钤陔娪袄?,你才能更透徹表達自己,活得好像比真實世界還要真實?!?/p>
在拍《誤殺》之前,他特別渴望有個角色讓自己在電影里活一遍。《誤殺》幾乎是個夢寐以求的機會,且開拍半年前就定了下來,肖央有大量的時間靜下來琢磨角色。
“我琢磨李維杰到底應(yīng)該是什么樣,他跟我演過的人都不太一樣。喜劇可以夸張一點,正劇就要收著演,收到哪種程度?他應(yīng)該是活潑一點還是更沉穩(wěn)的人?他小人物的底色是怎樣的?從一個樂觀的人到家人遭受劫難,是如何激發(fā)出他一個卑微小人物身上的力量?最可信的關(guān)鍵就是細節(jié)。”
肖央
肖央的方式是最正統(tǒng)的學院派推崇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沉浸式表演?!耙延^眾帶入到電影中,你就要像。要想沉浸到角色的狀態(tài)中,你要用等量的甚至更深的情感,把生活中的一些經(jīng)歷和感受調(diào)動再挖掘出來,用這種情感去說他的話?!?/p>
難點無處不在,他覺得自己是個孩子,卻要演一個17 歲女孩的爸爸了。這個女孩由陳沖的女兒許文姍出演。拍之前他們見了兩次面,許文姍看起來完全是個大人,肖央想到自己演她的父親,就感覺有點怪。而許在美國長大,從來沒見過這么多中國人,有點慌張。陳沖作為母親,似乎也很不適應(yīng)跟孩子聊戲,經(jīng)常說你們聊,我先走了。肖央找到的方式是,和戲里一樣,給許安全感。
此外,大量的細節(jié)其實也來自于親身經(jīng)歷。法醫(yī)秦明曾發(fā)微博說,“肖央和我一樣,是警察的兒子,在公安大院長大。所以我知道他一直對刑偵影視作品情有獨鐘,所以我猜他對這部《誤殺》傾注了很多心血?!?/p>
肖央佐證了這點,“在公安系統(tǒng)長大的人對警察刑偵不陌生?!彼赣H是一位不茍言笑的警察,一度很嚴厲,特別對從小調(diào)皮的他。但從他初三時父親變了,一是兒子個子高過了父親,二是,父親知道兒子有了目標。
電影上映后,肖央飾演的好父親和丈夫李維杰成了關(guān)注的焦點,甚至有觀眾喊出嫁人就嫁李維杰這樣的口號。
這得益于肖央其實是個很靜的人。在網(wǎng)絡(luò)上他廣為稱道的催眠小S,整個氣場安靜。催眠成功的原因他認為彼此必須敞開心扉。“除了她,我也要打開我的心,完全把我自己給忘了,跟著她的感覺走?!苯又f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演戲其實就是催眠別人和自我催眠的過程?!?/p>
就此,肖央成功從喜劇演員完成了電影演員的蛻變。
肖央
反差
初見肖央,他黑衣黑褲正閉著眼睛在化妝,用自己的手機連著音響做背景樂,有著一種妥帖日常感和靜氣。
但聊到筷子兄弟的新歌《I LOVE YOU》,他興奮地直接放出來。這是一首歡快的歌曲,MV 里肖央反串女性,帶點惡搞的意味,加上節(jié)奏洗腦,和《小蘋果》多少有點共同的基因。
《小蘋果》曾風靡全國、風頭兩無,肖央說當然開心,根本沒想到火成了一個現(xiàn)象,“后來我們就被這個作品推著走了,糊里糊涂的就跟著過來了?!币恢钡浆F(xiàn)在還有商演因為這首歌來找他們。
這對他和王太利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是,外界把筷子兄弟當成淺薄、草根的歌手,肖央一度很想擺脫這一點。他曾跟一位香港導(dǎo)演說起自己的困惑,導(dǎo)演一語點醒了他,你想讓別人怎么看就做什么。
他愛演戲,想被人看做一名演員,而《誤殺》就這樣成了他最佳的背書作品,他甚至被稱為電影圈的遺珠。
所以現(xiàn)在他對草根的標簽不在意了,“我覺得草根也不是壞事。你說草根的反義詞是什么呢?我覺得不太重要,天天拿自己當精英真的不太好?!倍禝 LOVE YOU》的初心和《小蘋果》一樣,給大家?guī)須g樂和安慰。
除了草根,筷子兄弟還被稱為新媒體電影時代的開創(chuàng)者、中國最火神奇的締造者,肖央身在其中的看法是,“包括現(xiàn)在說我從演喜劇演員轉(zhuǎn)型到電影演員,這都是標簽、帽子,我別被這些東西影響了就好了。”
人氣炙手可熱,名利洶涌而來,他承認被廣泛認同的感覺當然很好。但被認同和不認同其實都是公眾人物要面對的。
“黑澤明這么偉大一個導(dǎo)演,因為拍戲沒有成功,他不想活了,想自殺。我肯定不夠強大,這個世界誰強大?一個病毒來了,不分階層所有人都有危險?!?/p>
“ 到這個階段特別多的事找你,有特別多的標簽給你,容易讓你喪失初心。而我特別知道自己是誰,為什么要干這行,從哪出發(fā)的,使命是什么。昨天我跟朋友聊天還說這事,所有的工作都要有標準,你才不會偏,做事要做就把它做好。如果做太多,把自己累得不行,扛不住,其實也沒那么有價值。”
肖央
接受名利其實又洞若觀火且底線明確。你不禁好奇,如此反差感為什么會在一個人身上完美存在著?
“完美的可能它是真實的。我跟羅永浩是差不多那種類型的人,你看不出來他有社交恐懼癥吧?他有輕微的社交障礙,又覺得這個世界是外向型人統(tǒng)治的世界,他就活在這種沖突中,想跟世界建立關(guān)系,又畏懼和世界的關(guān)系?!?/p>
肖央的性格里帶點典型的中國文人底色,就像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所宣揚的,在浪漫化與功利化、出世與入世之間取得微妙的平衡。
就像2020 年疫情來臨,他絲毫沒有工作被沖擊的焦慮,因為在經(jīng)歷了2019 年充實忙碌的一年后,本來他就是要拿出半年休息。
關(guān)于他當下的野心,看似務(wù)實其實又很高遠,“我現(xiàn)在的目標,多演幾個真的掏心挖肺的角色,給這個時代多帶去一點溫暖、撫慰人心的東西,不管是通過歌曲、電影、綜藝。如果你做到這些,一定會留下來的一些作品,就像我喜歡的一些經(jīng)典的東西,我也希望我的東西變成經(jīng)典?!?/p>
四十不惑,肖央依然有童心。他喜歡京劇,自己表演樣板戲《沙家浜》,玩味京劇的好玩。同時他也懷舊,喜歡收集中古家具。
總之,你在他身上看不到人到中年的油膩感。
“接納你的年紀,就不會有你的油膩。所謂油膩我理解就是或多或少涂脂抹粉。你不接納你的年紀就會有一點別扭,你強撐著大家都會覺得油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