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蕾
遲到的“黃金時代”
8月的重慶烈日當空,熱得像一口罩子,辛芷蕾和包貝爾并排坐在公交車上,“篤篤篤”,她側(cè)身,轉(zhuǎn)過頭,伸出幾根手指,有節(jié)奏地在他肩膀上敲了幾下,他轉(zhuǎn)過頭看著她,彼此對視一眼,她回轉(zhuǎn)身子,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坐得端端正正,笑了,很甜。
這樣甜的笑容在她的戲里很少出現(xiàn),因為長著一張故事臉,來找她的往往都是有一定復(fù)雜性和層次感的角色。辛芷蕾說,這也是電影《我的機器人女友》打動她的原因之一。“很少有這樣的角色找上我,純愛的,冒著粉紅泡泡的,我怕再不演,以后就沒有機會了?!彼滩蛔〈笮ζ饋?,“現(xiàn)在才有機會演一下,彌補遺憾了?!蹦撤N意義上說,30 歲后才為人熟知的辛芷蕾,看起來錯過了女演員最好的花季黃金期,但在辛芷蕾看來,目前就是她最好的時候,堪稱“黃金年代”。
“現(xiàn)在適合我的類型特別多,正好我有一定閱歷、經(jīng)歷,能夠感悟角色,又不是在一個演不了誰的年齡段,往前、往后的年紀都可以夠一下。”但如果命運之手能夠重來,會希望時針往前撥一下嗎?她的答案卻很篤定,不?!皼]有誰能演一輩子偶像劇,男女演員都一樣,演不了的時候,就演別的唄。早點來就好嗎?多早才是好呢?我覺得當下就很好,我沒有什么想改變的,一路走來,該來的都來了?!?/p>
她至今還能回想起自己被發(fā)掘的那一天。
辛芷蕾
大三時,在電視臺勤工儉學(xué)的她,在坐公交車去工作的路上,夕陽西下,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車窗玻璃反射出她的面孔,辛芷蕾看著自己想:“我要是當個演員,也挺好啊,今天要見到甄子丹,他經(jīng)紀人也在,他要是看中我,把我簽了多好。”
誰曾料到,她的白日夢,竟然成了現(xiàn)實。很快,簽了公司的她又被關(guān)錦鵬相中,和梁朝偉拍了一支廣告,這個打小就樂觀的女孩,又禁不住想:“如果導(dǎo)演看中我,讓我去演個角色就好了。”這一次,她的心愿沒有實現(xiàn),廣告雖然是和梁朝偉搭檔,起點看來不低,但僅僅露面幾秒的她沒有得到關(guān)注,之后的演藝工作,往往是不間斷地試戲,卻得不到角色,好不容易能出演的,也一直是小角色。
娛樂圈是一個現(xiàn)實冷暖更徹底的地方,和她一樣郁郁不得志的朋友早就紛紛改了行,只留她一個人在堅持?!耙f一入行,我就是奔著熱愛演戲來的,那一定是騙人?!毙淋评俸苤卑?,“我以前去試鏡時都傻真傻真的,導(dǎo)演問:‘辛芷蕾,你覺得和其他人相比,你有什么優(yōu)點?’我就講:‘我能把臺詞說得盡量自然,角色演得盡量真實?!瘜?dǎo)演就說:‘這個誰都能做到,你走吧?!钡匀磺谇趹┭葜鴳??!白隽诉@么多年,如果都堅持不了,那還能做啥?做啥都會半途而廢的?!?/p>
在不斷地“去做”的過程中,她經(jīng)歷了兩次“開竅”,也從害怕和人、鏡頭交流成長為了懂得為自己爭取的演員。也正是這兩次“開竅”,成就了辛芷蕾對自己的再次發(fā)掘,有了后來的《演員的誕生》和《如懿傳》。
在主動為自己爭取來的《擁抱星星的月亮》中首次擔綱女主角,讓辛芷蕾從技術(shù)上開竅。“丁黑導(dǎo)演拍《擁抱星星的月亮》時并沒有看中我,可我太喜歡那個劇本了,第一次那么想演一個戲,女主角跟我很像,我把自己的經(jīng)歷講給他聽,說‘我一定要演這個角色’,導(dǎo)演膽子也很大,用了我。”那部戲并沒有激起水花,在如今的辛芷蕾看來,很正常,“一個有名氣的演員都沒有”,但她仍然把它視作她演繹過的最好的角色?!熬虐俣鄨鰬颍拖癜盐疫^往的生活重新經(jīng)歷了一遍,像上了幾年課,學(xué)了好多表演方法,這讓我終生受益。”
辛芷蕾
而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長江圖》,則讓她從心靈上開竅。對很多人而言,《長江圖》是一部云里霧里的電影,而作為女主角的辛芷蕾,也坦陳到后來才明白導(dǎo)演的隱喻。“去柏林時,我看到海報,靈光一現(xiàn),導(dǎo)演原來是把安陸比喻成長江啊,她不是真實的,導(dǎo)演說,你也可以這樣理解?!碑敃r的辛芷蕾遭遇了家庭變故,至親相繼離她而去,她有她的重負,拍攝這部電影,像在漂流中抓住浮木。導(dǎo)演楊超讓她看了很多關(guān)于生死的書?!拔铱戳撕枚啾椤段鞑厣罆?,拍著戲,我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生死有命,哪怕今天跳長江出意外了,就是我注定的命運。你看,我們現(xiàn)在坐在這里,誰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呢?”這種介乎生死的、時空交錯的、雙向敘事的,充溢著虛虛實實、形而上的內(nèi)容,卻讓她呈現(xiàn)出一個看不透的安陸。“如果換今天的我去演,可能會更好,因為閱歷,我懂得更多了,但那時我擁有的一些東西,也許今天不會有?!?/p>
這兩次開竅點亮了她對演戲的愛,也成為了她繼續(xù)發(fā)掘自己的動力。如果說得到拍廣告的機會是來自他人的發(fā)掘,那么此后的兩次發(fā)掘都是辛芷蕾給自己的,這無疑需要更具韌性的能量。
辛芷蕾并不是“天選之女”,她的賽道從中場才開始加速,雖然她的從藝經(jīng)歷,早在十年前就拉開了序幕。就像她2010 年寫在微博上的:“我們必須去工作,去談戀愛,去奮斗,這些事十萬火急,一刻也不能等待?!敝敝疗吣旰蟮摹堆輪T的誕生》,她才迎來自己的二次發(fā)掘?!堆輪T的誕生》伴隨著流量和爭議,演技讓她走入公眾視野,在那之前,哪怕是在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拿了獎的《長江圖》,也不過只讓大家記住了女主角長了一張有辨識度的臉,沒有留下姓名。
所以,當《如懿傳》《繡春刀》《戀愛先生》等輪番上陣時,觀眾眼中的辛芷蕾,仿佛開了掛,其實這不過是她蟄伏多年的厚積薄發(fā),是她對自己的第三次開掘,而她本人,也并沒有對“黃金時代”的遲到表示有什么遺憾:“我很早就明白了,我不是那種有電梯可以坐的人,我只能走樓梯,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雖然慢一點,但踏實?!彼辉谝膺^去,也不幻想如果,真正讓她在意的,是現(xiàn)在,是行動大于空想。“人改變不了過去,只能改變現(xiàn)在,改變現(xiàn)在,就是改變未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