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現
在路上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每行一段路，就要鉆一個山洞，滿目是蔥蘢的綠。這是云貴的春天，李現抵達之地。電話那頭的聲音并無過多的激亢，也未顯出什么疲態(tài)。信號偶有漂浮或消失，他就定定地等著，直到通話自己斷了，就再撥過去?？慕O，但是友善。
他沒過多渲染那些時時從身邊飛速劃過的風景。“就是我們正常能見到的山……其他地方也能看到的、云貴地區(qū)也能看到的山?！?/p>
得是再追問下去，他才會悠悠地認為：“大自然確實會給我一些不一樣的能量……我還是喜歡比較野生一點的、沒有被破壞的環(huán)境?！?/p>
他的心里平平穩(wěn)穩(wěn)，趕路也趕得優(yōu)哉游哉。這是這許多年來的習慣成自然了?！斑@些年都是這樣，每次在進組的這一剎那，我和同事已經把需要準備好的東西都準備完了.包括和塑造角色相關的東西，也包括這里面所有事務上的細節(jié)……所以像今天這樣從北京飛過來再開車進組的過程，我相對來說都是比較平和的，心里已經做了比較多的準備了?！?/p>
就在我們通話前的一個小時，他剛剛落地大理，接機的粉絲如過去幾年里的每一次一般，圍攏在他身邊形成一條移動的波濤，他在大步流星往前走的同時請貼身的保安撤掉了一直打在他頭頂的一把大傘。我們的通話掛斷后又過了不消一會兒，又有路人看到他在一個小小的鎮(zhèn)子里穿一身黑衣黑褲獨自一個人插兜散步。隔天，他又一身舒適地去逛了當地的菜市場，流連在新鮮的瓜果蔬菜堆里，背著一個竹編的簍子，里頭裝著一個大大的吹氣紅色奧特曼玩偶，露出大半個身子，張牙舞爪的威武。照片里，李現戴著口罩，但從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便能知道，他的喜悅是屁顛兒屁顛兒的。
如虎歸山。
李現
炒勺間
時間當真如白馬蹄狂，過得飛快。
回頭看去的時候李現才發(fā)現，2021 年的大多數時間里，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叫作：等待。
為了一部極在乎的戲，也因為疫情緣故，他原地停留了幾個月。那是一種“被卡在時間里”和不可抗力中的感覺，“只能接受這種等待”，其他的工作都“不敢接”。面對未知，這是李現自己的選擇，不用怨也談不上悔。他敢停下來.他甚至認為也不需要為此做什么心理建設或者自我感動。
李現
整個夏天，他“健身、恢復、鍛煉、康復、理療、打籃球……就干這些事兒?！睕]有強烈的失落、無力或者情緒化，都沒有?！?020 年初疫情剛剛暴發(fā)的時候已經經歷過了，我就當是再來一遍，又停下來了而已，就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彼_始學著下廚給自己做飯.秉承著的是“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學習做飯的方式”。
先規(guī)劃好想吃什么，然后在大家都會用的那些社交軟件上學“點評贊比較高的做法”。做的大多是家常菜?！鞍岩恍┤夂筒顺吹揭黄?，然后加鹽、生抽、蠔油……以最基礎的方法把菜做出來。”目的也簡單：“自己能吃，填飽肚子?！痹匐y一點的他也沒學，沒做魚，也沒太多嘗試“炒”之外的烹飪形式?！澳切┒疾粫！辈粫褪遣粫?。
一道菜第一次做“肯定不太行”，第二次“接近了”，第三次“問題就不太大”，所以在做第四次和第五次的時候，他就會開始“嘗試一下新東西”?！氨热邕@一次我們試試不加老抽是什么味道，再下一次就加點胡蘿卜絲、土豆絲什么的，嘗一下是什么味道，就是這種改良.味道確實會輕微地變?！?/p>
李現
炊煙里
過去和同住在附近小區(qū)的朋友聚會的時候，李現跟大家閑聊最多的事情無非是游戲和工作，近來他們的話題逐漸趨向于“哪個菜場里那家的肉好、哪家的蔬菜新鮮、哪個牌子哪種醬油的味道比較特別、我們家有一種醬料炒那個菜絕了我下次給你拿過來”……這些都是之前從來不可能和李現開啟的話題。
他也是真的會去菜場買菜的，一買還買一大堆?！昂}卜一下子買好幾根，牛肉買一坨，那一頓肯定吃不完嘛，下次我想這就別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了也麻煩，干脆就把一樣的菜直接再做一遍吧?！笔莻€按部就班的人，也在實踐里找到了一些規(guī)律性的定論?！捌鋵嵈蟛糠旨页２司桶凑諛藴实闹谢?、大火、小火的指示……兩勺生抽、一勺鹽，多少多少配料，你就按照這個做，不會錯，不會難吃。”
他沒把菜做糊過，至多是剛開始的時候會掌握不好流程上的尺度：“比如蔬菜還是半生的，我就把肉放進去了，結果蔬菜好不容易熟了，但是肉炒老了，這種情況?！?/p>
好在他有大把時間，好在他相信熟能生巧。
最鼎盛的時候，他一頓飯最多能憑一己之力搞出三個菜。“因為主要是我太慢了，我做第三個菜的時候第一個菜都快涼了，所以我不能再做第四個了，要是做了第四個菜，基本上第一個菜就沒法吃了。還是有一個時間統籌的問題需要再鍛煉。”
下廚做菜這件事，把李現拽進了一種未曾有過的踏踏實實的“生活”里?！斑@件事情讓我更加融入生活，更加接納生活……做菜要實實在在地融入到菜市場里，挑選，回來了之后再備菜，再炒，炒完了之后還要分析，第二天還要吃什么、買什么……我有的時候甚至會看那些怎么把剩飯做出花來的視頻，晚上健身回來弄一些雞肉、牛肉搭在剩飯里再做一做。”
一個新世界就此開啟了。很難說是他自己主動選擇了這個新世界，還是他被動地被卷入了這個新世界，雖然“有點累、比較辛苦”，但也算是一段寶貴的經歷。他沒給這段體驗得來的東西加戲，只說這個機會讓他“學會了做飯”而已。“以后如果遇到什么情況，點不到外賣，每天只有送生的菜肉到家門口，我能知道怎么把它變熟了，這就是一個現實問題?！?/p>
李現
洪流中
“難，很難……”話還沒講完，聽筒里傳來刺刺啦啦的干擾聲，緊接著信號就飄飄忽忽地消失了。即刻再打來，李現無縫接上了前面的話.他正說到電視劇《人生若如初見》里的一場很重的戲。兩個人對坐，你一言我一語，談回憶談時局談自己談?chuàng)从眩皇枪怅幰褦y流水去，大家都不再是當初的彼此了，時代洪流滾滾，到底要做何選擇？
事實上，這樣的“重”，充斥在李現以角色“良鄉(xiāng)”的身份存在于這部作品里的時時刻刻。拍攝的那幾個月里，李現幾乎推掉了所有戲外的聚會、休憩?！拔疫€挺喜歡這個劇本和角色的，所以當時覺得要好好把這部戲拍好，能夠讓它成為自己的一部比較不錯的作品，所以當時想得挺純粹的，就是要演好這部戲。”《人生若如初見》里良鄉(xiāng)的每一場戲，李現都經過了嚴密的設計，不敢對自己有絲毫的“放任”。
“這里面有非常多的戲是兩個人通過對話，把一段非常家國情懷的事情只通過嘴巴說出來，所以必須要設計。我們每天像排練話劇一樣，在現場，兩個人揣摩每句臺詞、每句話里最重要的點是什么，難度就在這里。”
戲是兩年多前拍的。如今隔著近千個日夜再回頭看去，李現言談喘息間的一點點激昂還有跡可循。他從一個青年人的17 歲一直演到了而立之年，個人的命運與國家的興亡唇齒相依，這份遼闊的跨度讓他體味到的，是不尋常的命運的況味。
李現說，“良鄉(xiāng)”是那個大時代里的大人物。“他懷抱著想要改變時局的抱負，又充滿了使不上勁的痛苦感，這是我在創(chuàng)作時候非常強烈的一種感受……他的友情也好、愛情也好，還有整個事業(yè)也好，都在受著沖擊?！笨杉词乖俑械健盁o力”，這個人卻一刻未停地在行動.這份實干的力量，便就是“良鄉(xiāng)”澆灌給李現的無上信念了。
李現
Q&A：
你怎么應對當下現實里的那些突發(fā)和變動？
李現：其實我也真的沒多少有效的疏解方式，就只能不斷增加自己的承受能力而已。比如以前可能覺得發(fā)生兩三件計劃之外的變動就受不了了，焦慮、煩躁、發(fā)脾氣，可能我覺得這幾年過來了之后，我已經能承受二三十件事情的波動了吧。就不會再輕易焦慮、難受了，我個人而言，大概是這樣的一個變化。
你在這兩年里感到自己收獲了什么？
李現：在一些時候，節(jié)奏被迫慢下來了之后，其實提供給了我們機會，我是這樣看待這件事的。慢下來了，還能繼續(xù)做著自己的工作，這份定力就是我們的收獲吧。
李現
之前等待了那么久，重新開始工作之后，你擔心自己創(chuàng)作的新鮮感和興奮感會打折扣嗎？
李現：可能在婁師傅（記者注：導演婁燁）的劇組不太一樣吧，他就要真實的狀態(tài)，你當下是不開心的你就表現不開心的就好，你當下是疲憊的就表現疲憊的就好，你當下是興奮的就表現興奮的就好，所以比較自由。
“風平浪靜”這四個字，是現在的你向往的嗎？
李現：也不是，還是希望自己能正常工作、正常拍戲，再接新的作品；還是希望自己播的作品有反響，在市場上或者在大眾的觀感上反響比較大一點.因為你為那些角色付出的時間跟心力，還是很重的。所以，塑造角色的反響上，還是不要太風平浪靜吧。生活里，風平浪靜就夠了。
你會在當下有無力感嗎？
李現：我可能因為專注于自己的工作吧，確實沒太關注到這些事情。我一直以來想得都很簡單，就專注自己眼前的事情，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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