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軒
入海
他最近切實地感覺到時間,是在《風起洛陽》的劇組里。
在拍攝對手戲的空隙,他和王一博聊天,聊到年紀,黃軒問到:“一博,你是幾幾年的?”王一博答到:“97 年”。黃軒挺驚訝的,比王一博大12 歲的他,到2020 年,整整演了13 年的戲了。
他愣了愣,“好像真的到了一個年紀,一不小心就從剛?cè)胄械浆F(xiàn)在在這里細數(shù)出道有多少年了”,他幫我把水瓶蓋擰開,自己又喝了口茶,“但其實在我心里,沒有年齡的界限,我依然覺得我沒有那種所說的前輩,年紀大的概念,‘我已經(jīng)多少歲了?’這件事情我有時候會忘記?!?/p>
“當然,我也沒有說必須在這個年紀要干什么事情,完全沒有。”
比如說拍攝前一晚上走秀,是黃軒“第一次”嘗試,上臺前還挺緊張。這次Dior 打破了時空的界限,用新媒體投屏的方式把細節(jié)帶到全場的各個角落,也讓黃軒更加能夠置身其中,忘情嬉戲。比如說上一次我們雜志的封面拍攝,兩年半前,黃軒說起他喜歡做的事情,到現(xiàn)在也沒有改變:從二十幾歲開始就喜歡那些看起來是“老人才能喜歡的事兒”—泡茶、練書法、打太極,看的書都是哲學和心理學,“我不太想拿年齡那一套來規(guī)范自己,特別是所謂的到什么年齡該干什么,是不是?”他又強調(diào)了一遍。
黃軒
比如說2019 年年底,他跑去內(nèi)蒙古烏海市第一次拍青年導演執(zhí)導的電影《烏?!罚瑥念^到尾堪景、完善劇本。
接受《烏?!返呐臄z邀約是完全計劃之外。2019 年7 月,黃軒拍攝完《只有蕓知道》,剩下的半年多只想休息。這時候,他接到了周子陽導演的拍攝邀約,隨著邀約而至的還有一封導演親筆寫的信,信里面,導演很有誠意地闡述了電影的立意、找黃軒演楊華的意圖和試圖反映的人性問題。經(jīng)歷了隋東風的失意悲涼,楊華也是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經(jīng)歷過創(chuàng)傷,身上都是社會的殘酷,整個故事氛圍和人物底色都是異常壓抑和撕裂掙扎的,“我知道演了這種角色,過程一定會讓自己很痛苦”。但他又隱隱約約覺得“導演是有勁兒的”,“他想有表達的東西,包括寫出來的話,都很有感染力。所以當時我就想再怎么樣,請導演吃個飯,謝謝他,然后再婉拒?!?/p>
和周子陽導演的第一次見面就讓他感覺非常舒爽。導演是內(nèi)蒙古人,上了飯桌特別爽快,先干了幾杯酒,然后開始聊這些年自己的心路歷程:其實這幾年里他內(nèi)心也受到很多折磨和煎熬,《老獸》拍完之后,已經(jīng)窮到要去開滴滴車維持生計,但仍舊對電影有著熱愛和堅持。導演講他以前生活的經(jīng)歷和種種窘迫,黃軒模模糊糊地從他的言行舉止當中看到了他想象中的學者型導演的樣子,“我很打動,一個年輕的創(chuàng)作者真的很不容易,特別是那種內(nèi)心有勁,又堅持自己表達的人”,“性情中人”黃軒當場就和導演一拍即合,“我們來一把,后面我也沒有什么拍攝計劃,當即我們倆就在桌上推杯換盞,拍板我要加入電影《烏?!贰薄?/p>
黃軒
吃完這頓飯,接下這個戲,離開機只剩不到半個月,黃軒才開始不安,他隱約覺得這件事情“太瘋狂了”?!稙鹾!返膭”酒鋵崒懙貌粔蛲晟?,和導演沒見過幾面,他不太確定導演會怎么拍。內(nèi)蒙古也沒有去過,黃軒趕緊張羅著和導演一起去烏海市堪景—很少有演員在拍戲前去實景看,那一般是制作組才會做的事情。
到達烏海市的第一天,黃軒和導演拿著劇本圈出來的重點拍攝場地,對照著看。這一場戲要在小巷子里拍,那一場戲又要去山頂。在黃軒腦海中設(shè)想的人物,小時候在這里長大,也許拐幾個彎兒是他上學的地方。氛圍到這里了,楊華和他妻子苗唯得在那個拐角完成這場戲。到后來,也許楊華買了房子以后,應(yīng)該住在這種類似的社區(qū)里。
他就在這個城市里把所有的景走了兩天,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根據(jù)這樣的氣氛,去完善劇本的細節(jié)。周子陽和他是同齡人,但從拍攝經(jīng)驗來說,黃軒又更加豐富,兩個人常常會聊很多想法,為整個劇本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
黃軒
登山
在拍攝《烏海》的一個多月里,黃軒以楊華的身份在生活,內(nèi)心和身體都很痛苦。楊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人物,整部電影他只有一場開心的戲,剩下的戲他一直在被生活的某種壓力壓制著,最后走向失控。十月底,內(nèi)蒙古的風沙很大,天氣不好,倒是在這種極端的狀況下,黃軒激發(fā)了一種創(chuàng)造力。
“那種情況會讓你每天都在不停地想,現(xiàn)場經(jīng)常遇到問題,就在現(xiàn)場想辦法解決。”電影的結(jié)尾拍了兩個版本,“這件事情我們倆爭執(zhí)了很久,最后達成了這樣一種妥協(xié)?!痹诮痣u獎的首映現(xiàn)場,導演接受采訪,一鏡到底“吵架戲”讓他回味良久,但那場戲是演員到了現(xiàn)場討論了6 個小時才拍出來的,“劇本寫出了一個大概感覺和方向,但細節(jié)的部分和‘血肉’都得我們演員本身根據(jù)角色互動去填充、去琢磨?!?/p>
“那時候擁有了一種小小的成就感,也許它激發(fā)了我的某種能力,或者是意想不到的某種東西?!秉S軒聊到這次創(chuàng)作,他還是回味無窮。這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拋開演員的身份,更深地參與到創(chuàng)作中去。再回想一遍楊華這個人物,黃軒和他緊密生活了一段時間,“從這個維度上來說,這部戲是我參與感最強的一次拍攝。”
黃軒的微博頭像換成了一張他生活中的照片,是朋友拍的登到山頂?shù)乃谋秤?,背著雙肩包,喝著茶,遠方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
夏天的時候,黃軒參加了綜藝節(jié)目《夏日沖浪店》,在海南經(jīng)歷了一個21 天的沖浪快閃店。
黃軒
這兩件事看起來都不怎么“黃軒”。
大眾印象里,他一直都用寫真或者劇照當頭像,他搶答說:“這說明我進步了?!痹凇堕}寧鎮(zhèn)》開拍之前,他去云南和老友見面。朋友在山頂住著,他們一路爬山,到達山頂只覺得山河遼闊,能看到遠方綿延的山和云。
“我們在山頂從中午坐著一直聊到半夜12 點,非常美妙”,朋友偷偷給他拍了這張頭像的照片,他只覺得很喜歡。
沖浪是他一直想學習的事情,兩年前就買好了沖浪板,這幾年排得滿滿當當?shù)男谐?,一直都沒有時間。《夏日沖浪店》向他拋出橄欖枝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在海邊曬了曬太陽,還順帶學會了沖浪,但接下去他還是想專注地去做演員,“綜藝玩一玩可以,但鏡頭24 小時對著我,我還是會不習慣。”演員需要有自我的空間,“我還是喜歡演戲的工作方式,完成一場戲了,演員們可以安靜地待著,或者我們可以回到自己的空間里去?!?/p>
當被疫情席卷,他的生活被強制地按下暫停鍵之后,黃軒終于有時間去思考下一個階段的人生該如何度過,或者說對自己的人生還有何種期許。這五六年里他第一次真正地停下來,第一次把工作之外的事情填充滿自己的生命,才倍感人生的意義。
黃軒
近兩年,他覺得自己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對自己有約束,也不再給自己規(guī)定。以前他會每天給自己定下要讀多少書、要看多少電影,或者寫多久書法字的要求。這兩年,他沒有了這些條條框框,反而更加自由了,“今天狀態(tài)好了,可以看書,可以寫字,也可以純粹地躺著,閉目養(yǎng)神?!?/p>
在《風起洛陽》的拍攝空檔,哥兒們來探班,當天收工早,下午一點,他又招呼著朋友一起:“走,咱倆找個山上待會兒”,陽光充足,慢慢地走在山上。山川常常給他一種“安定感”,經(jīng)過幾億年仍舊巋然不動,山總是像一個仁者,穩(wěn)穩(wěn)地擁抱著走入它懷抱的人們。
如果用山來做比黃軒的事業(yè)階段,他眼神飄到了遠方,快速地作答又謹慎地思考:“我感覺跟我的年齡階段差不多,在半山腰的某個亭子里坐著?!?/p>
“但是不知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未來可以往上攀登的路,或者,不太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心氣兒再往上爬?!?/p>
攝影:金家吉 / Stylist:楊威 Vincent Young / 編輯 & 統(tǒng)籌:郭琪 / 采訪 & 文:趙文斐 / 妝發(fā):木子@11A梳化間 / 美術(shù):Feifei 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