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妍希、秦昊、馬思純、井柏然、宋佳、張頌文
很高興五年以后,我等到了這個故事
婁燁第一次來到冼村,是在籌備電影《浮城謎事》的2011 年。他為了看景,把全國各大城市跑了個遍,到過深圳、東莞,也沒落下廣州冼村。但思來想去,還是把《浮城謎事》的拍攝地點定在了武漢。他想等待一個真正發(fā)生在廣州的故事,一個真正屬于冼村的故事。五年后,他等到了。
在一次飛行途中,婁燁與監(jiān)制張家魯聊起冼村,聊起改革開放,聊起頑固滯留在地圖上的老房子和被城鎮(zhèn)化推著往前走的人,兩人一拍即合,定下了這部后來被叫作《風中有朵雨做的云》的電影的拍攝計劃。有了計劃,婁燁立刻重回廣州看景,和他的團隊們再次來到冼村,寫作這個空間的故事。在廣州,像冼村這樣的城中村曾經有304 個,總面積可達716 平方米,面積基本相當于整個新加坡。約600 萬人在這繁華的都市角落里,外面精致浮華,身邊破舊落寞。他們,和他們的家,被一群鋼鐵巨人團團圍困,像光鮮亮麗的名模臉上的疤痕,突兀又合理,醒目又衰頹。
井柏然
五年過去,冼村經歷了幾次拆遷的動工與停工,變得更加破敗。“但依然在那里存在,并且和周邊共同構成了一種極其特別的城市景觀。”那時候電影的名字、劇本、演員……一切都沒有定下來,但在婁燁眼中,冼村的景觀與地理的構成,已經呈現(xiàn)并表達了這部電影的所有內容和意義。
如果你看過這部電影,你一定也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這是一個仿佛天然帶有某種戲劇張力的空間,在廢墟空地上赤裸著上半身踢球的孩子,大中午蹲在大廈陰影里蹭網(wǎng)的青年和用幾塊拆遷房里撿來的磚頭支著破門板打撲克的老人,共同構成了這個空間。而村口被砸掉一半的墻面上密密麻麻泛著潮氣的小廣告,則一邊用加粗的碩大字體把村里剩余空房的招租信息公之于眾,一邊又蠻橫地遮擋住外界目光多余的探尋。
在這里,婁燁的鏡頭順著大把裸露在外的黑色膠皮電線彎彎繞繞,編織出一個寫滿猛烈沖突與隱秘欲望的時代故事。
馬思純
不過,一個故事的完成,遠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首先是故事文本的確定。
拍攝一部帶有改革開放背景的電影,是婁燁一直以來的想法。從一個網(wǎng)絡故事雛形開始,到時代背景、流行史以及地域美學的考據(jù),婁燁和他的團隊們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推倒重來。有過很多版劇本,也用過很多個名字,之前網(wǎng)上流傳的《地獄戀人》就是曾經的片名之一。
井柏然、馬思純
不過,不論劇本和片名如何改動,電影的故事內核始終如一。“我通常不會因為片名改動內容?!眾錈钫f,“講這個愛情和犯罪聯(lián)結的故事,是因為所有美好的愿望,可能不必然導致美好的結果,比如深刻的愛情。兩個人的私情影響到一個家庭,進而影響更多的人和更多的家庭,直至整個社會。這聽起來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這是中國社會幾十年來經常發(fā)生的事情?!?/p>
敲定故事文本,只是整個電影寫作的開始,婁燁說過:“一部電影的制作過程,實際上都是劇本的寫作過程?!?/p>
秦昊
接下來的問題是怎么在影像層面逼近“真實”。真實,是婁燁始終想要在電影里探討的命題。在這部電影里,為了不留痕跡地用虛構的電影完成寫實,他做了很多嘗試。比如引入多個視角進行敘事。在新聞報道中,一個基本的要求就是雙信源“double-check”,以此保障報道的真實性。在《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里,同一個故事的拍攝視角,也涵蓋了幾乎所有主要角色——警察、富商、官員、個體戶、赴港讀書的學生和臺胞連阿云。這部電影包羅各個階層,就像一個社會的縮影。不同身份的人對于時代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只有用多個視角講述,才能盡可能在敘述中逼近真實?!拔腋静幌嘈艈我灰暯堑臄⑹?。無論是對這個故事,還是對故事所呈現(xiàn)的社會背景,單一視角敘述沒有可信度,也不具有合法性?!?/p>
同時,婁燁還有意使用了紀錄片式的拍攝手法。在婁燁看來:“攝影機應該跟隨在人物、事件、故事之后,而不是搶在前面?!彪m然最后剪輯完成的電影在時間線上不斷跳躍,夾雜著大量倒敘與插敘,但在拍攝時,這部電影卻堅持用最“不電影”的手法,盡量按照時間順序拍攝,像紀錄片一樣,讓演員完整活過角色的一生。